生活中，农村就像一个男人，城市更像一位多梦的女人，他们构成了当代社会谁也离不了谁的两个阶层；他们相爱，他们冲突，他们的战争没完没了……

难道我就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吗？我现在才四十岁，以后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难道我就甘心这样平庸活下去吗？不行，那同死了没什么两样儿。庄志文在心里愤怒地喊道，我就不信，我庄志文活不出个人样来。

庄志文呆呆地望着墙上的挂表，脑子里突然翻腾出古往今来很多伟人名人说过的关于时间的名言警句，转眼自己走到了不惑之年，现在是要官没当上，要财发不了，在这南江市虽然还算过得去，但是自己还无法跻身于上流社会，这同原来自己奋斗的目标相比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可是自己这二十年来也一直在努力呀，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毛病，是自己的才华不够，还是自己的能力不强，还是自己的社会关系不到位？

难道我就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吗？我现在才四十岁，以后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难道我就甘心这样平庸活下去吗？不行，那同死了没什么两样儿。庄志文在心里愤怒地喊道，我就不信，我庄志文活不出个人样来。

虽然晚上在上床之前庄志文就反复地做着思想准备，但到了那个时刻还是不中用了。不管他如何努力，下面那东西就是不配合。特别是当他手摸到于梦莎那一边是平板板的肋骨，一边是软塌塌的乳房的时候，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情绪顿时一落千丈。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你还哪像个男人？开始时还尽量忍受和配合的于梦莎终于忍无可忍了，随着一声怒骂，一脚把庄志文踢到了床下。

庄志文只好披上一件衣服，抱起被子走到客厅的沙发上，浑身疲惫的他，此刻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这是第多少次被于梦莎从床上撵到沙发上，他已经记不清了。但是，第一次被这样撵到卧室之外的地方，那情景他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甚至想忘都忘不掉。

那是他俩结婚第二年，当时还没有孩子，毕竟是年轻人，又是大学的同班同学，感情还算过得去，但是在庄志文的心里始终憋着一股火，这火不仅来自于于梦莎对他的轻蔑与傲慢，也来自和他们同住在一起的岳父于在海。由于在一个锅里搅马勺，相互的了解和认识也在不断地加深。结婚之前双方毕竟还都勉强保持着一种起码的礼貌和尊重，可自从庄志文走进了这个家庭之后，就越来越感到无形的压力，让他感到窒息，特别是每次看到岳父大人向他投来的那种轻蔑的眼神，他就感到脊背阵阵发凉，可表面还要装得异常温顺，一口一个爸地叫得好甜。而于在海的女儿，这个大学同班的于梦莎，在专横跋扈方面简直是创造性地继承了他父亲的秉性。庄志文常常一个人这样想，当时于梦莎使尽浑身解数追求自己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出来呢？那时的于梦莎处处显示得温柔而乖巧，有些事情做得体贴入微，让庄志文当时觉得心里一阵阵发热。正是因为这些，当然也加上了后来在庄志文心中具有巨大诱惑力的留城发展的想法，才促成了庄志文下了最后的决心，那决心使另外一个女人泪雨滂沱，甚至险些让那个女人丢了性命……

夜已经很深了，庄志文的脑子里还是很乱，觉得有千头万绪，不管是哪一个思路，他都觉得既提不起精神，又无法回避。就说刚才吧，本来是好好的事，由于情绪不在最佳的状态，就成了这种一塌糊涂不可收拾的局面。想起来这个春节也过得让人不舒畅，可是于梦莎这些天却显得始终那样精力充沛神采飞扬，不知是这个春节里好酒好肉供的，还是打麻将赢了几千元钱把她兴奋到这种程度。这几天晚上一钻进被窝还没等庄志文有任何准备的时候，于梦莎就像蛇一样缠在庄志文的身上。每到这种时候，庄志文就越发感到紧张，越想做好就越做不好，庄志文也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争气。于梦莎不断地扭动着身体，没等高潮到来就开始夸张地叫着床，就像一个永不满足的荡妇，和白天简直判若两人。在庄志文的想象中，原来的于梦莎仿佛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现在和自己天天生活在一起夜夜同床共眠的这个女人，还是当年那个有着梦想和追求的大学生吗？不是，肯定不是，变得一点影子都没有了。庄志文常常想到这样一个问题，觉得一个人的幸福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家庭，一个是事业。自己在事业上看来不会有太大发展了，一晃儿毕业十多个年头了，原来还是踌躇满志雄心勃勃想在事业上干出个名堂，如果当初不是因为那个念头，也不会和身边的这个女人走在一起。

怎么？又一个人在想你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表姐吧？不知什么时候，于梦莎披散着头发，站到了庄志文的身后，说出来的话也是冷冰冰的。这些日子你像被霜打了一般，你到厕所里去撒泡尿照照自己，还哪像个男人？

这样不顾情面的贬斥在庄志文看来早已是家常便饭了，刚开始时两个人也是你有来言我有去语地争吵一阵子，渐渐地，庄志文的锐气已经被于梦莎磨没了，连和她争吵的兴趣都没有了，真是应了那句话，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于梦莎到卫生问里稀里哗啦地洗漱了一阵，又回到了卧室。庄志文倒是觉着清静了不少，可还是感觉心里别扭，现在看来真是验证了父亲当年的那句话，脚上的泡全是自己走出来的，如果和柳叶在一起，肯定不会是今天这种样子。

这种假设在庄志文的心里不知有过多少次，只是这几年次数比原来更多了，每当想到这些他在心里都充满了对柳叶的愧疚。那是多么完美的女人啊，那么珍贵的情感，自己却没有很好地珍惜，说扔就扔了，说丢就丢了。当时自己真是鬼迷心窍，就觉得和于梦莎在一起就会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从此之后成为人上之人。

下决心走出那关键的一步，庄志文本意是要摆脱那与生俱来的卑微感。对于这一点，他是事隔多年之后才悟出来的，没有想到这个目的没有达到，反而在于氏父女面前丢失了更大的自我。

这套房子每一个角落里都仿佛能够找到这些年来庄志文不顺心的故事，他一个人在家时候，就觉得四面的墙壁都会突然间长出无数只眼睛，在轻蔑地望着自己，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即使是在漆黑的夜里，也能常常感到那些眼睛在盯着他。这种痛彻肺腑的感觉，让他无法摆脱，他甚至想过，岳父于在海搬出了这套房子之后，也想自己再另买一套房子，那样住起来就不会有这种压抑了。可是在这样的城市里，要买一套新房，可不比在老家用土坯垒几间房子那么容易那么简单，那得需要几十万元的人民币呀，这些钱在庄志文看来就是一座无法翻越的大山。既然是不能翻越金钱的山峰，那就只好付出自己的自尊，只好听任于梦莎时常在他面前经常摆出一种不可一世的样子，动不动就说这房子可是我老爸留给我的，这里的一块砖一块板都是姓于而不是姓庄。每到这种时候，庄志文便无奈地在脸上挂起了免战牌，赔出笑脸，尽管他在心里都觉得自己活得太窝囊。

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了一觉，一睁眼就听见于梦莎又在卫生间里忙活起来。这是每天早晨于梦莎的必修课，尤其今天是春节之后第一天上班，用她自己的话说要把新的一年的朝气打扮出来。她似乎忘记了昨天夜里的不快，嘴里还哼着一首流行歌曲。虽然她从大学毕业就分到了文化部门，准确一点说还是管理文化的，现在又是副处级干部，可不管是什么歌，什么曲，到了她的嘴里，不出三句保准跑调。原来庄志文心情好的时候还给她纠正过，后来一看于梦莎在这方面简直是无药可救了，就只好由她唱去。

庄志文赶紧洗漱完，就到厨房里准备早餐，这些年他养成了一种习惯，或者说是一种规程，早晨宁可不吃饭上班也不能迟到。在这一点上于梦莎正好和他相反，不管时间多紧，早晨的两件事她都缺一不可，梳洗打扮之后，便摆出贵夫人的派头坐到餐桌前等着庄志文把饭端上来，然后慢条斯理地吃起来。在这方面庄志文不得不佩服于梦莎的持之以恒，有很多时候庄志文一看时间快到了，就赶紧出去赶车了，身后留下于梦莎一个人在那里享用他辛辛苦苦准备的早餐。前些年毕竟还年轻，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单位，忙了一阵之后肚子里的肠胃就开始造反了，于是他就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放一包饼干什么的。在这方面庄志文觉得是问心无愧的，可是却没有一个领导说过一句对他表扬的话，仿佛这些年他不迟到不早退都是理所应该的，都是天经地义的。而他家那位却从普通的科员一步一个台阶地往上升，可是庄志文到现在还在副科级的位置上原地踏步，妻子于梦莎已经混到了副处，比自己高了两格。不管是真是假，是虚是实，于梦莎也常常拿他半开玩笑地说，按照级别你给处长做做早餐做做家务也是应该的，你还有什么委屈的呢？每当听到于梦莎的这种话，庄志文的心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就说是两个人在大学同班时，按学习成绩哪门课程庄志文都是遥遥领先的，走到工作岗位之后，这十几年也算是兢兢业业了，可是不管怎样努力，还是没有啥长进。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