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树林间有一条窄窄的通道,通道上到处都是大象留下的巨大的脚印。这条林间小道叫象道,也就是大象走的道路。通道上不时出现一些大象的粪便,有的已经被晒干,成了一个个干粪饼;有的外部变干里面还很潮湿,看得出是不久前大象留下的。此时,在这条象道上有三个人正鬼鬼祟祟地向前走,他们是三个经验丰富的猎手,都带着枪。他们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像嗅到猎物气味的猎狗,沿着象道匆匆向前追赶着。
到达一个小坡时,走在最前面的猎手停了下来,弯下腰,手伸向一堆看上去比较新鲜的大象粪便。他捏了一些粪便,拇指和食指轻轻搓着,放到鼻前嗅了嗅:“它们今天早上从这儿经过,估计现在就在这一带活动。”说着,他把手指在身旁的树干上抹了抹,兴奋地向前追去,他的两个同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穿过一段弯弯曲曲的象道,翻过两座小山,一条浅浅的小河出现在他们面前。在小河的拐弯处河水稍深,岸边密布着大象蒲扇大的脚印。走在前面的猎手站住了,小心地察看了一下四周,示意他的两个同伙注意警戒,自己朝着小河的拐弯处走去。他像一只正在觅食的猎豹,到了小河的拐弯处悄然站住。鹰眼一般犀利的目光看向小河对面通向密林深处弯曲的象道。判断了一下风向后,他伸出手指动了一下,示意两个同伙过去。
他们简短地交流了一下,便迅速分散开来,隐蔽在小河拐弯处的高坡上。他们的藏身地在下风处,象群如果从对面的密林中走出来,很难嗅到他们的气味,而且他们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在这儿伏击大象,地形对他们非常有利。他们就像滚落在草丛中的石块一样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小河对岸那条若隐若现的象道。他们从事偷猎行当已经有好几年了,对付这些无辜的动物的手段非常残忍。
他们静静地等待着,目光死死地盯着如同掉了色的带子一般的幽暗的象道。此刻,他们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般,心里极度兴奋,他们竭力压抑住这种兴奋,等待着象群的出现。
夕阳像掉进了糖浆中的蛋黄在缓缓地下沉,树林上空溢满了霞光,暮色像一缕灰色的轻纱悄悄遮住象道,树林变得朦胧。这时,一阵扑踏扑踏的、如同一阵杂乱沉闷鼓点的脚步声,伴随着树木被碰撞的哗哗声,从象道方向传来。不久,一头高大的母象渐渐走出象道,来到树林外。这头母象叫枯树,它灰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皱纹,看上去就像老树干裂的枯树皮。它是这个象群的雌性首领。紧跟在枯树身后的是一头十岁的雄象,名叫葱白,两根长牙像刚剥了皮的葱白一样亮泽光滑。对亚洲象来说,葱白即将成年,作为雄象,它很快就将离开象群独自生活,或者与别的年轻雄象组成小团体共同生活。也许是迫切地想彰显自己的实力,它总是想走到枯树的前面,然而迫于枯树的威严只好极不甘心地跟在枯树身后。跟在葱白身后的是比葱白小两岁的玉石。玉石也是一头雄象,两根长牙像白玉一样秀润细腻。它大概知道在力量上比不过葱白,唯恐冒犯了它一般,始终与它保持一个身体的距离,葱白停下时它也停下,葱白急着向前走时它也紧跟着向前走。走在玉石后面,稍拉开一点儿距离的是葱白的妈妈——豁耳,它的左耳上有一个很大的豁口。作为成年象,豁耳对葱白和玉石的表现显得见怪不怪,它不急不缓地走着,时不时倾听着周围的动静。跟在豁耳身后的是玉石的姨妈——幸运,在它还是一头幼象时,因为贪玩远离了象群,遭到老虎的袭击,幸亏家族成员及时赶到,它才幸运地活下来。走在幸运身后的是很不安分的光芒。光芒是一头雄象,还不到两岁,象牙如同种在泥土中还没发芽的种子,还没有长出来。作为还处在童年期的小象,光芒很淘气,小鼻子不时去够幸运不停摇摆的尾巴。走在象群最后的是光芒的妈妈——芭蕉(它是在一棵野芭蕉旁出生的)。芭蕉是这个象群的警卫象,除了要照顾年幼的光芒外,在象群觅食和迁移时,它不是走在象群的最前面就是走在象群的最后,为象群警戒,保障‘象群的安全。这次迁移,枯树负责开路,芭蕉负责断后。芭蕉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并不时督促左顾右盼、走走停停的光芒跟上象群。
走出象道,没有了树林的庇护,枯树停下脚,打量着四周,伸长鼻子嗅着空气中的气味。看到哗哗流淌的河水,葱白大概忍不住了,想冲向河边,枯树一甩鼻子抽在葱白的脑门上,葱白被迫站住了,有些不满地低声叫着。本来有些蠢蠢欲动的玉石见葱白挨了打,也老老实实地站住了脚。豁耳和幸运像枯树一样伸长鼻子仔细嗅着,它们也在搜集周围可疑的气味。芭蕉察看着四周,不时侧耳听着。
三个猎手一动不动,目光像被风吹旺的烧红的木炭一样,闪耀着贪婪的光芒,他们的手指像钢钩一样,箍在猎枪的扳机上。他们屏住呼吸,极有耐心地等待着。
象群在上风处,三个猎手在下风处,象群没有嗅到三个猎手的气味。三个猎手极有经验,没有发出任何可疑的声响。枯树又嗅了嗅,倾听了一会儿,便迈开步子向河边走去。警戒解除了,葱白按捺不住兴奋冲向河边,站到河水中,鼻子吸满水然后像喷泉一样喷向空中。玉石紧跟着葱白冲到河水中,也吸了一鼻子的水向葱白挑衅一般奋力喷向空中。枯树迈着滞重的步子,不紧不慢地朝河边走来,豁耳和幸运不急不忙地跟在枯树的身后。见葱白和玉石快活地喷水玩耍,光芒也兴奋地叫唤着冲到河边,鼻子吸满水胡乱喷着。芭蕉并没有放松警惕,它跟在光芒的身旁,长鼻子依然在空中搜集周围的气味,小锅盖一样的大耳朵轻轻扇动着搜集周围的响声。作为警卫象,象群休息和玩耍时,也正是它履行职责时。
象群进入猎杀的范围,领头的猎手瞄准了葱白。“砰一”的一声枪响了,子弹打中了葱白的左耳部。“欧——”葱白一声惨叫,高高举起的鼻子像突然失去了支撑力的橡皮管子,猛然坠了下来,吸在鼻子里正准备喷出的水哗哗泄了出来。葱白的身体踉跄了一下,它大概努力想站稳,可是身体在刹那间失去了控制,像一堵墙一样轰然倒在水中,溅起一大片水花。一股血从葱白的左耳处涌了出来,在河水中慢慢散开,就像一匹泡在水中的红绸。葱白的身体不时抽搐着,鼻子不停地蠕动着。本来安详地迈着步子的枯树,在听到枪声的刹那,惊恐地大吼一声,向象群发出警报,提醒象群处于危险之中,并本能地转身想逃跑。
在葱白中弹倒进水中的瞬间,玉石被吓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左耳处血水像红色的温泉一样汩汩向外涌的葱白,它大概不明白,刚才还得意洋洋地喷着水的葱白,怎么突然之间倒在了水中。听到枯树的吼声,玉石才恍然大悟一般吓得扭头就跑。可是,不等它逃离小河,另一个猎手的子弹已经射了过来。不过,子弹没有打中玉石的头部,而是打在了它的腹部。“啾——”玉石痛得尖叫着,顾不上转脸看一眼是谁偷袭了自己,没命地向岸边奔去。玉石的前脚刚踏上岸,又一颗子弹射了过来,正好射在它的左后腿上,玉石忍不住疼,左后腿一软,跌在岸边。P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