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本旅行日记。地点是意大利的普罗旺斯。内容涉及古罗马的古迹、教堂、修道院以及对旅行途中所见的自然人文景象的直接感受和思迹。相信对古罗马文化感兴趣的读者对本书也一定会感兴趣。

我真正对这个地方发生兴趣，是来自印象派以来画家莫奈、雷诺阿、塞尚、梵·高、毕加索、马蒂斯等人兴发的爆炸性颜色的革命，在普罗旺斯璨丽闪烁的阳光中找到颜色的一种新的生命。有人甚至说，我们对普罗旺斯的感觉，包括现在各城镇商店内的商品和装置的色彩都曾受到他们的影响……

这里的日记，对古罗马的古迹、教堂、修道院等，没有打算做学者式的陈述，思古幽情容或有之，但没有考古、历史的发挥……我只把当时对自然人文景象的直接感受、思迹记下。

前言

普罗旺斯的幽思游思：日记、冥思、掠影

疲惫的行程 

马尔格的圣荷曼 

每一刻光影变化不同的姿势 

浮在水上的小城：“索河上的岛屿” 

尼翁掠影 

蓝窗紫田 

古罗马国行剧场和罗讷河畔的阿维尼翁 

维尔滴幽邻镇 

塞古瑞：法国最美丽的村镇之一

伊恩、瓦莱丽的故事 

到山村布朗特去 

索宾与阿曼多：两个外来的普罗旺斯人 

走向曾罗旺斯的艾克斯：在山刚草柔之间 

走向普罗旺斯的艾克斯：“泣泉”和“幽悠细诉” 

走向普罗旺斯的艾克斯：塞尚的圣维克图瓦山 

马赛旧港口小停 

看书、写诗、试画画 

一个新排的石头阵 

走向阿尔：于泽斯、嘉德水道桥和阿尔 

走向阿尔：梵·高的画土 

到尼姆：罗马第一个殖民城市 

回马尔格的圣荷曼之前 

在家休息 

出入于德龙高山的谷豁 

为雨疯狂后的雨思 

阿尔代什河谷与弓形桥 

寻昆虫大家法布尔博物馆未果 

上丰都峰 

格目囊的书信展和林纳画廊 

伊恩纪念他德国朋友的雕塑 

普罗旺斯外：初识里昂I 

普罗旺斯外：初识里昂Ⅱ 

回马尔格的圣荷曼去 

最后的试酒 

再见，普罗旺斯! 

普罗旺斯：诗

马尔格的圣荷曼 

吐列特村广场的正午 

高热下沃克吕兹的谷原 

普罗旺斯夏天的落日 

维松 

沃克吕兹泉 

尼翁 

古罗马桥下 

维尔滴幽 

异乡蝉夏 

塞古瑞 

山村布朗特 

酊紫薰衣草田 

哥尔德 

柔斯咏的诞生 

在芦马琳加缪的墓前 

阿普特 

普罗旺斯的艾克斯 

圣维克图瓦山 

嘉德水道桥：冥思 

阿尔I 

阿尔II 

普罗旺斯的戾堡 

阿尔代什河谷

苦热手月后的雨 

丰都山

法国梧桐、柏树、菩提树、多色盛放的夹竹桃夹道，我们走在下城，有一种闲情逸致的感觉，尤其是在广场旁一排咖啡店、餐厅、冰淇淋店，客人都闲坐着看人。这时街头音乐骤起，顿然仿佛身在巴黎的蒙马特。我们一面看纪念品店，许多印有普罗旺斯特产的桌布、围巾等，到处都是。突然听到吱吱的叫响，原来是仿蝉声的播音，店里放满了各色各样的蝉的饰品，这普罗旺斯的山里林里夏天都是蝉声!不知不觉走到了罗马古桥，桥上仰头看，厄立在岩石上的中世纪的上城的城角，甚为雄伟。我们因为带了野餐，就决定在桥下乌位沙河边找到林阴处野餐。清凉清澈的淙淙流水，顿见不少彩虹鳟逆水而上，甚为活跃，寂静中一种活泼泼的生命在腾跃。 P21

普罗旺斯是Provence的音译，来自拉丁文Provincia Romana，是罗 马在公元前212年至公元前125年问在现在的法国南部打败许多外 族后建立的属土，是意大利以外的一个省份，也是罗马人的度假区。普罗旺斯是一个多民族文化传统的区域，现在虽然讲法语，但文化上往往不与法国认同。多民族、多文化包括了意大利古代~的利古里亚人(Ligurians)、凯尔特人(Celts)、希腊人(尤其是爱奥尼亚人Ionians)、罗马人、条顿民族、日耳曼人之一辛布里人(Cimbrians)、哥特入(aoths)、法兰克人、阿拉伯人等等，都曾在普罗旺斯亮丽温煦的太阳下留下他们独特丰富的文化征象，并熔为一炉，现在最显著的建筑，除了天主教教堂、修道院之外，就是古罗马时代留下的巨大的遗迹，如现在横跨伽东河漫长输水道的一部分嘉德水道桥(Pont du Oard)，如阿尔(Aries)和尼姆(Nimes)的斗兽场，如在奥朗日(Orange)城内看到的整个罗马帝国遗留下来最完整的古代剧场，如维松(Vaison-la-Romaine)回廊式的庞贝门和罗马的华清池……都是极其迷人的，对研究古代历史古代建筑者实在是一个流连忘返的宝藏。

但最早引起我注意的，是庞德介绍1 2世纪在普罗旺斯的游唱诗人Arnaut Daniel，他精致的情歌的诗艺，他语言的精到，庞德解释的独特，后来引出了现代诗语言艺术的巨大变化。这虽然很重要，但对普罗旺斯这个地方的认识没有很大的帮助。我真正对这个地方发生兴趣，是来自印象派以来画家莫奈、雷诺阿、塞尚、梵·高、毕加索、马蒂斯等人兴发的爆炸性颜色的革命，在普罗旺斯璨丽闪烁的阳光中找到颜色的一种新的生命。有人甚至说，我们对普罗旺斯的感觉．包括现在各城镇商店内的商品和装置的色彩都曾受到他们的影响。这更是吸引我们的地方。

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和慈美曾经两度匆匆经过，过而不能留而耿耿于怀，觉得我竟然让时间击败，而没有制造(而且可以完全制造的)属于我们自己的时间。1984年在欧洲买了一部车子作长途的欧游，其中一段是由巴黎到米兰，计划中想两天赶到。第一天赶到普罗旺斯的艾克斯(Aix—en—ProVence)已经是晚上，我们只在米拉波(cours Mirabeau)大街上的路边餐厅吃了晚饭和看了一些喷泉，第二天便上路穿过“蔚蓝海岸”到米兰去。我们一直后悔没有多住一两天，去感受她人文的脉搏。虽然只一夜，我印象已经很深刻，我曾写下这些段落：

一个小城，但有近百的喷泉。在每一个交叉路口，都有喷泉的设施：或带希腊罗马雕像腾空喷射，把灯光散落如花雨；或古老青苔的独柱，幽幽地诉说情侣细致绵绵不尽的话语；或匠人精心特制的雕岩，流传着南方种种的传说。一路淙淙的清脆鲜丽，使穿行者的步足都抒情起来……至于华灯，都毫不吝啬地争放，尤其是在米拉波大街上，两边的梧桐树把街变成绿叶覆盖的隧道。路边的咖啡座、茶室、餐厅都从内里推到大街的中央，推到喷泉水池旁。在华灯下，杯光四起，跃自红色的桌布。在华灯下，盛装的男女，互相依倚，漫步来漫步去。在华灯下，咖啡香、茶香、酒香、花香、水果香争相绕升，好一片悠闲之乐。赶路人，你能排拒它们的诱惑而不往椅子后一靠或一杯在手，让时间停住，让你从疲惫中苏醒?

  又一回，在1990年8月，我们从巴黎开车通过中部山脉到哥尔德(cordes)、阿尔比(Albj)、卡尔卡松(carc&gsorlne)，经过阿维尼翁(AV agnon)，再到阿尔。我们因为从西面来，经罗讷 茵Rh6ne)西岸，看到阿维尼翁的三十九个塔楼和俊美的城门反映在玉蓝色的河水里，如梦样，如童话。因为时间还早，就想先到阿尔，再回头来参观。我们很容易便开到阿尔城的中心，在时间染黑的斗兽场旁边找到停车位。爬上斗兽场看，这个椭圆形的斗兽场相当大，占了旧城几乎五分之一强。一环一环的座位旋下，想像一年一度的斗牛，全场满座的兴奋热闹场面，必然更壮观。此时已是中午，在8月，法国南部正是高热的月份。我们回到车子想拿个什么东西，竟然发现有人撬过门锁想偷车，这么一惊，游兴大减，不敢久留，就开车离开。到梵·高回巴黎前入住的精神病院，圣雷米(st．R6my)的st．PauI de Mausole，那天没有人，死寂里有一种愁伤在他画过的中庭的花圃升起，我们想像他画那幅风旋星转近乎呼喊的《星夜》和受刑似的《橄榄林》的境况，我们在门外的橄榄林徘徊了一阵，仿佛感到当年这些树和树后面奇怪的山石说着一些梵·高的话语。但我们一心要看阿维尼翁，就赶过去，不料因为是戏剧节，城里城外都是车和人，到旅客询问处想订旅馆，满满满，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们向北开，终于在奥朗日火车站附近找到落脚处。因为已经入夜，我们饭后往城里走，起先没有什么人，后来看见一大堆人，手上拿着枕头，都走向同一个方向。我们好奇，也跟着过去，才看见古罗马圆形剧场，剥落而雄壮。原来那天晚上在这里有音乐会，枕头就是  要放在石级上做椅垫的。能在这个罗马帝国遗留下来最完整的古代剧场听一场音乐，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试着买票，居然买到，虽然在最高最后一排。那晚的节目已不复记忆，但声音效果之好，过去从没有经验过。

不知怎的，第二天起来，忽感旅途劳顿，就决定当天开回巴黎去。就这样，又失去了细细观看、感受普罗旺斯的机会。我们一直觉得这是未了缘，心底一直希望有一天可以再回来。

今年有机会回来，而且要住上六个礼拜，都是缘合。去年，和我合作过制作“刷物”(surjmono)的英国艺术家和雕塑家伊恩·泰森(Ian Tyson)带着他的伴侣瓦莱丽·卓文(Valerie Chowen)来访，我无意中提起我们的心愿，他说我们可以住瓦莱丽的房子。我们当时没有接腔。后来因为我6月初就可以出动，就电邮给瓦莱丽和伊恩，答案不仅是肯定的，而且以很便宜的方式租给我们，恰好儿子灼和媳妇乐芸今年可以同游，这样便决定了。马尔格的圣荷曼(st．f％oman de Malegarde)，是个小村子，我们觉得可以做个点，由此出发可以拜访很多(官定的)“法国最美丽的村镇”(Les plus beauxVillages de France)，慢慢浸染普罗旺斯的气味，应该是最理想的。

这里的日记，对古罗马的古迹、教堂、修道院等，没有打算做学者式的陈述，思古幽情容或有之，但没有考古、历史的发挥，这不是我的专长；我只把当时对自然人文景象的直接感受、思迹记下。小说家福特(Ford Madox Ford)在他的《普罗旺斯》(Provence，EccoPress，1935)一书里说：“住在普罗旺斯是要忘记冷的滋味；我里头全是温暖。”(78)“在那里谁会犯罪呢?完全是多余的。生活是那样的美好舒服，如果……享受人生就是罪，那么生命就是一大串的破戒。”(79)“[那里的人]再一次投入永久的、永远的熟练的工艺，文化的制造，捕鱼，放牛，驯马，修剪葡萄藤，榨橄榄油……节俭、稳健适中、无尽显赫的心性……在普罗旺斯是这份心性，远比来自意大利的拉丁个性，更能挽救北面的文化使之不堕于野蛮。”(1 01)我们可以这样说，福特将普罗旺斯如此理想化，是因为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目睹北方文化的野蛮狂暴，在一种绝望的心情下，在普罗旺斯找到一个地上的乐园，也许是过度的美化。但如果普罗旺斯本身不具有相当的条件，他也未必能这样地赞美。普罗旺斯一定有其迷人的地方，这，也就是我们要寻索的。

关于本书的照片，风景事物选自儿子叶灼的作品，日常的生活照，则出自太太慈美之手，都有分别的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