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希金是我国读者熟知的一位俄国诗人，但他在散文(包括小说)、戏剧等方面的成就同样巨大。“在普希金以前，却绝对没有俄国文学”；“只有从普希金的时代起，俄国文学才开始产生了”。从各方面说，普希金都是俄国现代文学的奠基人，不仅在诗歌领域，而且在小说、戏剧、文学理论等方面。

现在本书把《驿站长》、《上尉的女儿》这两部小说呈献给广大爱好外国文学的读者，希望广大读者从中得到一次美的享受！

《驿站长》普希金五个短篇小说中最具文学价值的，它在俄国文学史上第一次提出小人物主题，以满腔同情描写一个处于社会底层的小人物的遭遇。小人物的主题后来在果戈理、陀思妥耶夫斯基、契诃夫等作家笔下得到长足的发展，成为俄罗斯文学中的一大特色，也表现了俄罗斯作家的民主性，他们同人民的接近。

《上尉的女儿》是一部表现18世纪俄国农民起义的小说。由于沙皇连年对外征战，对内横征暴敛，实行最黑暗的统治，以致民不聊生，于是1773年爆发了普加乔夫起义。起义遍及雅克河、伏尔加河和顿河流域广大地区，并占领了喀山、萨拉托夫等重要城市，给了沙皇专制统治一次极其沉重的打击。

故伊凡·彼得罗维奇·别尔金小说集

 出版者的话

 射击

 暴风雪

 棺材店老板

 驿站长

 打扮成农家姑娘的小姐

上尉的女儿

乡村或小城镇的居民有许多众所周知的体会，京城里那些漫不经心的居民是无从了解的。就说等待邮期吧，每到礼拜二和礼拜五，我们团的办公室就挤满了军官：有的等钱，有的等信，有的等报纸。邮件一般都是当场拆开，互相交流消息，办公室里呈现出一番极为热闹的景象。西尔维奥的信都寄到我们团里，一般他都在场。有一天，他收到一封信，迫不及待地拆了封口。他把信匆匆看了一遍，两眼闪耀着光芒。军官们都忙于看自己的信，一点都没有觉察到。“各位，”西尔维奥对大家说，“由于某些情况，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今天夜里我就要动身，希望你们不要嫌弃到我家吃最后一顿饭。我也等着您。”他转过身来，对我说，“您一定要来。”说完，他匆匆走出去了。我们都答应到西尔维奥那里去聚一聚，于是各自散开了。

我按约定的时间到西尔维奥家里去，全团的军官几乎都在他那儿。他的行李都已打点好，只剩下几堵光秃的、弹痕累累的墙壁。我们围坐在桌旁，主人的情绪非常好，一会儿，他那种乐呵呵的情绪便感染了大家；不时响起开瓶塞的声音，酒杯翻着泡沫，不断咝咝作响；我们都非常热诚地一再祝愿他一路平安、万事如意。大家站起来辞别的时候已是入夜时分了。大家都去拿制帽，西尔维奥便和大家道别。就在我准备走出去的时候，他拉住我的手，把我留下。“我要和您谈谈。”他轻声对我说。我留下了。

客人都走了，只剩下我们两人。我们面对面坐着，默默地抽着烟。西尔维奥心事重重，那种过分激动的快活劲儿已经无影无踪了。他脸色阴郁惨白，两眼熠熠发光，口里不断吐出浓浓的烟雾，看起来就像个地地道道的恶魔。过了几分钟，西尔维奥打破了沉默。

“也许我们再也见不着了。”他对我说，“分手前我想向您说明一下。您一定知道，我很少尊重别人的意见，但我喜欢您，我觉得，我要是在您心里留下了不公正的印象，我是很难过的。”

他停下话头，往抽完的烟斗里装烟丝；我垂着眼皮，默不作声。

“您一定觉得很奇怪，”他接着说，“我没有要求那个蛮不讲理的醉鬼P决斗。您一定会同意：我有权选择武器，他的生命操在我的手里，而我却几乎没有危险。我尽可以把我的克制说成是宽宏大量，可是我不想撒谎。要是我能够惩罚P，而完全不会危及自己，那我决不会放过他。”

我吃惊地望着西尔维奥。他说得这样坦率，使我不知说什么好。西尔维奥接下去说：

“事情正是这样：我没有权利去死。六年前我挨过一记耳光，而我的仇人现在还活着。”

他的话强烈地激起我的好奇心。

“您没有和他决斗？”我问道，“也许是什么情况把你们分开了？”

“我和他决斗过，”西尔维奥回答，“这就是那次决斗留下来的痕迹。”

西尔维奥站起来，从一个厚纸盒里拿出一顶镶着金边、饰着金流苏的红帽子(这种帽子法国人称为警察帽)；他戴上帽子，帽子在离额头四五厘米处给子弹打穿了。

“您知道，”西尔维奥接下去说，“我在某骠骑兵团服务过。我的脾气您是知道的：我喜欢逞强，而且从小就热衷于这样做。在我们那个时候，打架闹事是一种时髦：我是军队里首屈一指的狂徒。我们都自吹自擂，说自己能喝酒：我的酒量赛过赫赫有名的布尔佐尔——杰尼斯·达维多夫曾写诗称赞过他。决斗在我们团里是家常便饭：决斗的时候我总是在场，不是当证人就是当事人。同事们都崇拜我，而不时调换的团长们却把我视为无法摆脱的祸害。

“我心安理得(也许并不心安理得)地陶醉于我的声誉。这时，有一个出身名门而又有钱的青年(我不愿说出他的名字)调到我们团里来。我从来没见过衣着这样华丽的幸运儿！试想一下，那么年轻、聪明、英俊，快乐得发狂，大胆得肆无忌惮，名声那么响，有多得不知其数和永远花不完的钱，试想一下，这在我们当中将产生什么影响！我的优越地位动摇了。他被我的名声迷住，便想和我交朋友，但是我对他很冷淡，他也就毫不可惜地和我疏远了。我恨透了他。他在团里和在女人中间取得的成功使我陷于完全绝望的境地。我便寻机和他吵架。他用挖苦回敬我的挖苦，他的话往往出我意料，比我辛辣，当然也比我的好笑得多：因为他是在开玩笑，而我却是含着恶意。后来，有一次在一位波兰地主家举行的舞会上，我看见他成为所有太太小姐们注意的目标，特别是那位和我有过私情的女主人，现在居然也对他表示倾心，我便在他的耳边悄悄说了一句很平常的粗话。他勃然大怒，打了我一记耳光。我们都奔去拿马刀，太太小姐们都吓昏了，众人把我们拉开，当夜我们便出去决斗了。P010-012

普希金(1799～1837)是我国读者熟知的一位俄国诗人，但他在散文(包括小说)、戏剧等方面的成就同样巨大。杰出的俄国文学批评家别林斯基指出：俄国文学“是从普希金开始的”。

“在普希金以前，却绝对没有俄国文学”；“只有从普希金的时代起，俄国文学才开始产生了”。这里所指的文学，当然不仅指诗歌。从各方面说，普希金都是俄国现代文学的奠基人，不仅在诗歌领域，而且在小说、戏剧、文学理论等方面。

普希金的小说创作始于1827年，而在19世纪30年代达到高峰。《别尔金小说集》写于1830年，《上尉的女儿》写于1833年。而这时候，在西欧，德国的歌德刚刚完成《浮士德》第二部(1831)，法国的巴尔扎克是普希金的同龄人，这时候刚刚写出《欧也妮·葛朗台》(1833)，《高老头》还没有出世，雨果还处在创作的初期，只写出一些诗歌和戏剧作品，斯汤达刚刚完成了《红与黑》(1830)，英国的拜伦刚刚在20年代写作《唐璜》(这时普希金已在开始创作《叶甫盖尼·奥涅金》，由于过早地夭逝，未及完成便离开了人间)。虽然俄国文学起步比较晚，但作为俄国文学的奠基人，普希金却是和欧洲最早的一批杰出作家处于同一个时代，他的成就足以和欧洲的一些最伟大的作家相提并论。

普希金是一位站在时代前列的诗人和作家，他以讴歌自由的诗歌使文学介入社会生活，他无情地鞭挞沙皇的专制统治和农奴制，使他的诗歌成为十二月党人的号角；而他从浪漫主义到现实主义的创作道路也最终在30年代完成。普希金的创作是从诗歌开始的，他的诗歌有许多主题，如反对沙皇专制统治的自由诗歌、爱情诗、友情诗、诗人主题、俄罗斯大自然主题等，但是诗歌的主要功能在于抒情言志，有它的局限性，要表现历史事件、人物性格、心理活动、铺陈故事等都有限制，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普希金在30年代便下决心“降低身份来写朴素的散文”，潜心于小说的创作。从创作思想上说，他的小说是他的诗歌主题的继续与深化；从创作道路上说，小说体裁有助于他最终完成从浪漫主义到现实主义的过渡，使诗人的思想探索得到进一步的深入。

普希金的小说，主要的有包含五个短篇小说的《别尔金小说集》《杜勃罗夫斯基》《黑桃皇后》《上尉的女儿》等。《别尔金小说集》中尤以《驿站长》最具文学价值，它在俄国文学史上第一次提出小人物主题，以满腔同情描写一个处于社会底层的小人物的遭遇。小人物的主题后来在果戈理、陀思妥耶夫斯基、契诃夫等作家笔下得到长足的发展，成为俄罗斯文学中的一大特色，也表现了俄罗斯作家的民主性，他们同人民的接近。《别尔金小说集》是一部优美的抒情散文。《射击》描写军官的生活，《棺材店老板》细腻地刻画了小商人、小市民的心理，而《暴风雪》和《打扮成农家姑娘的小姐》则轻松活泼地演出了19世纪初叶俄国乡间青年男女的恋爱悲喜剧，读来常令人忍俊不禁。

《上尉的女儿》是一部表现18世纪俄国农民起义的小说。由于沙皇连年对外征战，对内横征暴敛，实行最黑暗的统治，以致民不聊生，于是1773年爆发了普加乔夫起义。起义遍及雅克河、伏尔加河和顿河流域广大地区，并占领了喀山、萨拉托夫等重要城市，给了沙皇专制统治一次极其沉重的打击。普希金的诗歌中对于沙皇的专制主义早有抨击，他对普加乔夫起义的传说怀有很大的兴趣，在查阅了这次起义的档案后，更发现材料非常丰富。他亲自到奥伦堡、喀山、别尔达等普加乔夫起义经过的地方去考察，访问了参加或目睹起义的老人，搜集有关民谣，终于写出了这部直接反映农民起义的小说。这是19世纪俄罗斯文学史上最光辉的篇章之一。在普希金笔下，普加乔夫并不像沙皇政府所宣传的那样，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是到处烧杀掳掠的强盗，而是一个富有人情味、知恩报恩、赏罚分明、作战勇敢、善于指挥、性格豪放的农民起义领袖，他和民间传说的普加乔夫是比较接近的。从小说中我们看得出，尽管普希金并不赞成这次起义，但它对普加乔夫是怀有敬意的。

普希金的小说非常朴实，它没有夸张，没有矫饰，没有多余的笔墨，朴实得像一幅白描，像民间的木版画，但他的故事却是动人的。作家往往像一个成功的讲故事人那样，对听众(读者)亲切如实地讲述一个故事。他娓娓道来，把听众紧紧地吸引住，时而让他们为主人公担忧，时而让他们破涕为笑。他的亲切、诙谐、动听常使听众如身临其境，在朴实中透露出生活的真实。正由于朴实，没有多余笔墨，这就使他的小说具有高密度的大容量。一部《上尉的女儿》只有短短十万字，可它所包含的内容却抵得上一部三十万字的小说。朴素、简练、真实、亲切——这是普希金小说的美学特色。

现在我们把这两部小说呈献给广大爱好外国文学的读者，希望广大读者从中得到一次美的享受，希望它对于培养读者的外国文学素养有所裨益。

陈跃

1997．7．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