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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 读文人
内容
编辑推荐

王充闾先生是我国当代散文作家,诗人。他的文章清朗,隽雅,文采斑斓,意蕴深邃,多有新知新见,体现出对文学、历史和哲学的深厚学养以及特有的诗性之美。

《读文人》中,处处有“我”的身影和“我”之判断,因此好读而清新。书写了文人们的斑斓诗文和他们传奇般波折的身世,并对他们的命运进行了透彻多维的思辨性分析,给人以美蕴的熏陶和哲思的启示。

内容推荐

《读文人》是“王充闾人物系列”第二种,选入作者王充闾写古代文人的系列文章31篇,共17万字,包括庄子、李白、王勃、欧阳修、苏东坡、陆游、李贽、朱熹、纳兰容若、袁枚、曾国藩等文人。其中《寂寞濠粱》、《两个李白》等篇,选入大中学教材。这些文士都有气质、志趣、情操、节概,有的甚至是世界一流的顶尖级诗圣文豪,其生命历程都带有鲜明的传奇色彩,个性有明显的人性弱点,具备可言说性。

《读文人》的写作围绕一个中心进行:古代文人多都想解褐入仕,以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张,但这是以丧失一己的心灵自由和人格独立性为代价的,这带给他们深重的痛苦并导致其仕途蹉跌,但是他们却因此创作出耀眼的诗文而流芳百世。

目录

序言

庄子:寂寞濠梁

贾谊:洛阳年少

严光:忍把浮名换钓丝

左思:涧底松与山上苗

骆宾王:一檄雄文震古今

王勃:千载心香域外烧

李白:青山魂

王播:扬州旧事

元稹、白居易:文人相重与文人相轻

李贺:此马非凡马

欧阳修:来往亭前踏落花

苏东坡:春梦留痕

陆游:孤枕梦寻

朱熹:撑篙者言

杨升庵:风波中的彻悟

汤显祖:《牡丹亭》中说澳门

袁宏道、李贽:龙湖之会

陈梦雷:灵魂的拷问

纳兰性德:金衣公子

袁枚:其人与笔两风流

黄仲则:深于情者

曾国藩:用破一生心

李鸿章:他这一辈子

跋: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历史命运

试读章节

严光:忍把浮名换钓丝

严光受儒家“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和老庄哲学的影响,面对风波险恶的世路和污浊、腐朽的官场,设想通过避官遁世、归隐山林,挣脱这个锦绣牢笼,给自己营造一个心理上的避风港,进而寻回自我的本根,实现其人格的自我完善。应该说,这并不是什么过高的期求,但对一个封建时代的士人来说,却须以终身的安贫处贱为代价。

一  为绝妙的山水小品《与宋元思书》所吸引,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乘船溯富春江而上,自富阳至桐庐,而后又畅游了七里泷。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那该是多么自在逍遥,任情适意呀!此刻,我对当年驾着一叶扁舟在富春江上恣意闲游的吴均,真是艳羡极了。

吴均生当南北朝时代,精于史学,曾奉诏撰写《通史》;而一部《齐春秋》却使他招了祸,梁武帝恶其实录,下令焚书、免职。看来,他的仕宦生涯并不是很顺畅的。这从这封短简的最后,偏要浓重地缀上一笔:“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返”(意思是,即使像苍鹰那样直上青云的追求高官厚禄者,仰见这样奇丽的群峰,也会止息他们的久慕荣利之心;而那些整天忙于经营世务的人,窥望如此隽美的幽谷,更将在此间流连忘返),也可以察知一二。其间,固然有向友人极力张扬富春山水无穷魅力的用意,但主要地还是抒写其对于避官遁世、退隐山林的向往之情,反映了作者的恬淡情怀,也透露出他的身世之感。

客轮继续在碧绿如油的江流中缓缓行驶,航路回环曲折。但不管怎样左弯右拐,眼前面对的总是连绵起伏的屏风一般的翠岭晴峦,尤其是七里泷,天光、水色、林影、岚烟,澄鲜一碧,景色绝佳。早在两汉之交,严子陵老先生就选中了这个地方,隐居度日,渔钓终生,他的好眼力,好运气,着实令人叹服!

严光,字子陵,会稽郡余姚县人,早年曾同南阳郡的刘秀一起四出游学,彼此结下了很深的交谊;刘秀起兵之后,他帮助拿过一些主意,因而深得这位杰出的政治家的器重。可是,当刘秀夺得了天下,登上皇帝宝座之后,文官武勇,风虎云龙,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惟有严光却躲得远远的,改名变姓,高隐不出。

光武帝深深仰慕他的才情、人品,很想请他出来协助治理天下,便凭着往日的记忆,着人图写严光的形貌,下令各个郡县按图察访。后来,有人上书报告,在富春山下,发现一个身披羊裘,渔钓泽中的男子,形迹颇似其人。光武帝当即派人访查,果然是那个严光。于是,备下车辆和璧帛前往延聘,但是,严光却推辞至再,拒绝出山,使者往返三次,才勉强登车来到京城洛阳。

官居司徒的侯霸,与严光也是老朋友,听说他已到京,便遣人送信,邀他晚上在相府会面。严光问来人道:我的老朋友侯霸一向傻乎乎的,现在可好一些了?

来人答说:他已经位至三公,没有看出来怎么傻呀。

严光紧着摇头说:我看他和过去没有什么变化。

使者忙问其故,严光笑道:你说他不傻,那他为什么不想想:我连天子都不肯见,难道还能见他这个臣子吗?

最后,应使者苦苦请求,严光口授了一封短简给侯霸。大意是,位至鼎足而立的三公高位,很好。以仁义辅佐君王,天下人都欢迎;如果一味阿谀顺旨,可要当心送掉自己的脑袋。侯霸看过,便把短简呈送给光武帝,光武帝笑说:我这个狂妄的伙伴啊,还是那个老样子!说着,便马上登车来到了严光住所。

当时,严光正在躺着休息,皇帝来了也不肯起来。光武帝无奈,只好走进他的卧室,抚摸着他的肚子叫道:  “喂,子陵!难道你就不能协助我治理天下吗?”

严光仍是佯作睡去,闭目不应,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熟视,说:从前唐尧以盛德著称,但仍有巢父隐居不仕。人各有志,何必相逼呢?

光武帝无可奈何地说:我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可是,竟不能屈你为臣呀!说罢,叹息登车而去。

过了几天,光武帝再次亲自前来敦请。他们在宫中忆叙了旧日的友情,讨论了治国之道,相对累日。谈得困倦了,便同卧在一张床上,严光竟“以足加帝腹上”,于帝王之尊,视之蔑如。第二天,太史慌忙奏报:有客星犯帝座,情况十分紧急。光武帝笑着告诉他:不必大惊小怪,是我与故人严子陵共卧一床啊。

光武帝任命严光为谏议大夫,但他坚决不肯接受,执意回去隐居,皇帝不便勉强,只好听其自便。这样,严光就回到了富春山下七里泷中,钓他的酸菜鱼去了。

十二年后,光武帝再次聘他入朝辅政,他仍然不出,最后寿登耄耋,安然故去。后人就把他隐居之地称为严陵濑,指认江边两座拔地而起的突兀石台为严子陵钓台,并在钓台旁边修了一座严先生祠,历代奉祀不衰。

参谒过祠堂之后,我应主人之邀,即兴题了两首七绝:

忍把浮名换钓丝,逃名翻被世人知。

云台麟阁今何在?渔隐无为却有祠!

江风谡谡钓丝扬,泊淡无心事帝王。

多少往来名利客,筋枯血尽慕严光!

七里泷既然是严子陵避官归隐、耕读渔钓的所在,当日无疑是非常阒寂的;今天却已经熙熙攘攘,游人云集了。但桐庐人毕竟是高明的,他们在商品经济大潮中,没有趋时媚俗,像某些风景点那样,在钓台搞一些粗俗不堪的仿古建筑或者游乐设施、神怪景观,而是以弘扬华夏文明为宗旨,坚持高雅、朴素的原则,把钓台建成一处兼具民族传统和地方特色的高档次的文化景区。从江边的严子陵祠堂到山上的钓台原有一条六百多个石阶的通道。为了增加文化内涵、减除游人寂寞,他们依据山势起伏,在绿树、修竹掩映中,另建一条婉若游龙的长达四百米的碑林长廊,选刻了历代吟咏钓台的诗文名篇,书法家均属当代国内一流,遍布三十一个省、区、市以及港、澳、台地区,题诗、作字的还有国外的一些汉学名家。

风景管理区还从六朝到明、清曾经游访、吟咏过钓台的著名文学家中遴选出二十一位,雕塑成二米高的石像。一个个绰约生姿,神情毕现。

李太白悠然斜卧在青花石板之上,与他所爱慕的“高山安可仰”,“风流天下闻”的孟浩然长结芳邻。

陆放翁、辛稼轩,分别是南宋最伟大的爱国诗人、爱国词人,他们风格、气质十分接近,又生活在同一时代,只是由于奔波南北,平生缺乏接触条件,令人引为千秋憾事。现在,他们一前一后比肩而立,总算有了诗酒谈欢,酌诗论文的机会。

在翠竹琳琅,亭阁参差的大自然怀抱里,一切纷争、矛盾都会得到淡化、冰释。当年,北宋的司马光与王安石,一为反对新法的领袖,一为变法的首脑。二人年岁相仿,游处相知之日甚久,却是一对政敌,议事每相龃龉。司马光曾三次致书王安石,对新法陈列了四大罪状,进行无情地攻击;王安石也写了《答司马谏议书》,予以针锋相对地驳斥。他们在同一年死去,直到最后也未曾和解。九百多年过去了,此刻,闲居于钓台之侧的王安石,正意兴悠然,捻须漫步,一改其生前的峻急、激烈之态;那边,司马光也在信步闲行,二人离得很近了。不妨设想,他们聚在一起,肯定会谈起严光、钓台以及富春山水的话题,也许要说:严子陵真是个老滑头,他可比我们逍遥自在多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他竟活了八十岁,了不得,了不得!  我们时而在石径上漫步,仰瞻这些文豪、巨擘的丰采,同他们一起徜徉于青松翠竹之间,欣赏着水色山光,林峦佳致;时而沿着碑廊,骋心游目,不断地为那些警策的诗篇和灵动的笔势拍掌叫绝,完全忘记了登山的劳累。

历代吟咏钓台的诗文,各自的着眼点不同,见解也常有歧异,集中到一块来展读,颇似参加一次别开生面的研讨会。对于严子陵的品格风范和价值取向,多数诗人、学者是持肯定态度的。宋人黄庭坚的诗,可说具有代表性:“平生久要刘文叔,不肯为渠作三公。能令汉家重九鼎,桐江波上一丝风。”他的意思是,虽然子陵与光武是故知,却不肯入朝享受三公之贵。那么,是否就没有支持光武帝呢?当然不是。严光以其桐江垂钓的一丝清风,使令汉家天子的身价重于九鼎。

有的诗以二者相比,结论是:“世祖(刘秀)升遐夫子(严光)死,原陵(光武帝墓园)不及钓台高”。有的诗说,“汉家世业成秋草,江月年年上钓台。” 在久暂、存亡的对比之中,显现出二者价值的高下。有些诗文借高士严光来讥讽那班热心荣名、奔趋利禄之人。道光年间进士李佐贤有句云:“经过热客知多少,尝被先生冷眼看。”

最有趣的是李清照的《夜发严滩》诗:“巨舰只缘因利往,扁舟亦是为名来。往来有愧先生德,特地深宵过钓台。”宋室南渡后,女诗人只身漂泊于浙中一带,此诗就是她从临安去金华,船经钓台时所作。

也有一些诗善作反面文字,读来饶有情趣。元人贡师泰有诗云:“百战关河血未干,汉家宗社要重安。当时尽着羊裘去,谁向云台画里看?”可说是责问得有理,抓住了要害。是呀,如果都像严光那样披着羊裘钓鱼去,汉家江山还要不要了?那样,云台麟阁的功臣就再也没有了。

还有一首诗是这样写的:“一着羊裘便有心,虚名传诵到如今。当时若着蓑衣去,烟水茫茫何处寻?”讥剌严子陵虽以渔钓避官,却也有沽名钓誉的一面。不然,为什么偏偏要披羊裘以立异呢?想来即使起子陵于地下,恐怕也难于置辩。而且,自古以来,一提到“钓鱼”,人们便会联想到磻溪钓叟姜太公“直钩钓王侯”的传说,想到那位“以虹霓为丝,明月为钩”,志在建不世之功的“海上钓鳌客李白”;直到今天,人们还把以小取大的投机行为称作“钓鱼”。

但是,平心而论,综观严子陵屡征不就、决意归隐的全部经过,又确实觉得这种“诛心之论”有些过于挑剔,不免为严老先生叫一声“冤哉枉也”。明代诗人汪九龄有一首七律,劈头就讲:“竟日垂纶江上头,先生原不为名钩!” 接着,摆事实讲道理,进行有力的辩白,好像是专门为此而作的。围绕着“羊裘”问题展开一番讨论,这也算得是骚坛上的一重公案吧?

三看过了碑廊,我们又循着蜿蜒的石径继续往上攀登。经过几度曲折,来到一处叫做中亭的地方。这里恰在山腰正中,丛林掩映中现出一颗高大的石笋,旁面伸出两条岔路,分别通向左右上方的东台与西台。我们稍事喘息,便顺着路标的指引,向着东面的严子陵钓台奔去。站在百丈高崖之上,眺望滚滚江流,遥想子陵当年僻处江隅,过着耕樵渔钓的近乎原始的生活,该历尽多少艰辛,付出何等代价呀!过去看到一些描写隐士生活的诗文,往往是北窗高卧,长松箕踞,或者寒林跨蹇,踏雪寻梅,都是逍遥自在得很;而“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的词中所描写的,就更是充满了逸趣幽思,诗情画意。实际上,这种诗化了的隐逸生活,只有少数人可能享得,大多数隐士是沾不上边的,起码严子陵不具备这个条件。

古代的隐逸之士为了逃避世俗的纷扰,总要寄身于远离市廛的江湖草野,或者栖隐在山林岩穴之中,过着一种主动摒弃社会文明的原始化、贫困化的经济物质生活,自然难免饥寒冻馁之苦。做过彭泽令的陶渊明,尚且时时苦吟:“夏日常抱饥,寒夜无被眠。造夕思鸡鸣,及晨愿鸟迁”,“饥来驱我往,不知竟何之”,更何论其他呢!  看来,隐士并不是好当的,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对于他们来说,最大的困难还不是物质条件的匮乏与贫贱的折磨,而是精神层面上的痛苦,所谓“隐身容易隐心难”。隐士幽居与烈妇守节有些相似,与其说要过物质上的难关,毋宁说,主要还是战胜心灵上的熬煎。就是说,找一个远离尘嚣、摆脱纷扰的林泉幽境,把身子安顿下来,比较容易做到;可是,要真正使心神宁寂,波澜不兴,却须破除许多障碍,经过一番痛苦的磨炼功夫。

士者仕也。“学成文武艺,售与帝王家。”摆在中国古代士人面前的,不是西方知识分子那样开放的多元价值取向,而是一条人生的单行线,万马千军都要通过登朝入仕这条独木桥。任何一个隐逸的士人,自幼接受的也都是儒学的教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奋斗目标和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的人生“三不朽”抱负,从小就在头脑里扎下了深深的根子。他们总是以社会精英自居,抱着经邦济世、尊主泽民的理想,具有极其强烈的自我实现的愿望。

而要实现这些宏伟的抱负,就必须凭借权势,正如汉代学者刘向说的,“道非权不立,非势不行”。(《说苑》)他说,五帝三王教以仁义而天下变,孔子亦教以仁义而天下不从。为什么?就因为一者有权位,一者没有权位。对于封建时代的士子来说,如何才能取得权位呢?唯有沿着立朝入仕的阶梯一步步地爬上去。而避官归隐,却是与此南辕北辙,大相迳庭的。

古代士人的隐心,分自觉与被动两途。有些人是在受到现实政治斗争的剧烈打击或深痛刺激之后,仕途阻塞,折向了山林。开始还做不到心如止水,经过一番痛苦的颠折,“磨损胸中万古刀”,逐步收心敛性,战胜自我,实现对传统的人格范式的超越。也有一些人以追求人格的独立与心灵的自由为旨归,奉行“不为有国者所羁”、不“危身弃生以殉物”的价值观,成为传统的官本位文化的反叛者;他们自觉地向老庄和释家寻绎解脱之道,以取代那些孔门圣教,在阐发“自然无为”的道家哲理中体悟到人生的真谛,领略着人生的乐趣,并获致精神的慰藉。甚而如同禅门衲子一般,卸掉人生的责任感,进入政治冷漠、存在冷漠的境界,不仅对社会政治不动心、不介入;而且对身外的一切都不闻不问,使冷漠成为一种性格存在状态。

隐心,就要使灵魂有个安顿的处所,进而使心理能量得到转移。隐逸之士往往通过亲近大自然,获得一种与天地自然同在的精神超脱,与宇宙万物融为一体的陶醉感和脱掉人生责任的安宁感、轻松感。他们往往把山川景物作为遗落世事、忘怀人伦的契机,或者向田夫野老觅求人情温暖,向浩荡江河叩问人生至理,在文学艺术中颐养情志,在著述生涯中寄托理想,用来化解现实生活中的苦恼和功利考虑,使隐居中的寂寞、困顿和酸辛,从这些无利害冲突、超是非得失的审美愉悦中,得到心理上的慰藉和生命价值的补偿。

隐心,还须战胜富贵的诱惑,陶渊明就有过“贫富常交战”的切身感受。父祖辈望子成龙的期待目光;妻儿、戚友们殷殷劝进的无止无休的聒噪;朝廷、郡县的使者之车的不时光顾;同学少年飞黄腾达、志得意满的显耀,都必然带来强烈的诱惑与浮躁。隐逸之士只有坚守其特殊的价值取向和人格追求,仰仗着这种精神支柱的支撑,才能从身心两方面来战胜强烈的诱惑。

这里就接触到问题的核心了:“严陵不从万乘游,归卧空山钓碧流”(李白诗),那样透彻、决绝,义无返顾地避官遁世,究竟出于何种考虑?

坐在钓台高处,披襟当风,登临远目,我们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有一点是大家的共识:同所有的真正隐士一样,严光是要以痛苦的磨砺为代价来换取一已之高洁。为的是获得一种超然世外的心理宁贴,“逍遥一世之上,睥睨天地之间,不受当时之责,永保性命之期”(仲长统语)。

一个人在其生命与人格进入成熟期后,都会有面对人生的自我设计。在那“方今之时,仅免刑焉”,各种社会力量互相搏斗、人际关系异常复杂的封建时代,人生总是难以安顿的。从他呱呱堕地、步入滚滚红尘伊始,便被命定地抛向了随时制约他的外部世界,周旋于各种社会角色之间,即使耗尽毕生精力,也难以肆应自如。

严光受儒家“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和老庄哲学的影响,面对风波险恶的世路和污浊、腐朽的官场,设想通过避官遁世、归隐山林,挣脱这个锦绣牢笼,给自己营造一个心理上的避风港,进而寻回自我的本根,实现其人格的自我完善。应该说,这并不是什么过高的期求,但对一个封建时代的士人来说,却须以终身的安贫处贱为代价。

当然,严光的毅然决然高飞远引,还有全身远祸的考虑,所谓“贤者避世,明哲保身”。西汉初年屠戮功臣的血影刀光,彰彰犹在眼目。正像后来的诗人所咏叹的:“遂令后代登坛者,第一思量怕立功!”光武帝在历代帝王中虽为少见的未杀功臣者,但他的废黜发妻郭后和太子疆,难免时人的腹诽心谤,后代的诗人就更不客气了。明初的学者方孝孺写过这样一首诗,算是窥见了严子陵的深心:“敬贤当远色,治国须齐家。如何废郭后,宠此阴丽华?糟糠之妻尚如此,贫贱之交奚足倚!羊裘老子早见几,独向桐江钓烟水。”从内容上可以判定,这首诗是批评光武帝的,诗人却偏偏标为《题严子陵》,也透露了个中消息。

其实,杀戮功臣这类举措和封建制度相关,原不宜以君王的个人品质、性格作简单的诠释。封建君主要维护其万世一系的“家天下”,就必然要对那些可能造成威胁的佐命立功之臣和封疆大吏严加防范,因而“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结局是难以避免的。君臣本身就是一对矛盾,它的性质与利害关系决定了最后必然导致冲突的爆发。而且,封建君主的独裁专制也容不得臣子的人格独立与个性自由。严光要摆脱王权的羁縻,把握一已的命运,维护其人格独立,就唯有逃开伴君如虎的官场之一途。

严光是很有政治远见的。果然,在他死后四年,就发生了伏波将军马援蒙冤遭谴的事件。马援戎马终生,功高盖世,北征朔漠,南渡江海,“受尽蛮烟与瘴雨,不知溪上有闲云”(袁宏道诗),立志为国家战死疆场,马革裹尸。最后,竟因从交趾载回一车薏苡粒,被诬陷为私运明珠、文犀,在“海内不知其过,众庶未闻其毁”的情况下,光武帝勃然震怒,削官收印,严加治罪。其时马援已死,妻孥惊恐万状,连棺材都不敢归葬祖茔。成为历史上有名的一大冤案。唐代诗人胡曾深为马援鸣不平,有句云:“功成自合分茅土,何事翻衔薏苡冤!”

劳苦功高如马伏波者,尚遭遇如此惨痛下场,等而下之的就更被君王玩于股掌之上,操纵其生杀予夺之权了。严光尽管隐身渔钓,对于朝中故人的情况想必也有所知闻:侯霸只是因为举荐了一个为光武帝所不喜欢的人,险些遭致杀身之祸。而他的继任者韩歆,因为直言亟谏,触怒了光武帝,最后,被逼自杀。

从严子陵的避官遁世,大家自然地联系到了隐士的类型以及中国古代的隐逸文化。隐士本是一个群体,他们各各不同,但总有些共同的特征,因此,大家觉得有必要画一幅能够概括这些特点的粗线条的隐士肖像:一是隐士是具有一定的文化层次和道德修养的士人——古代的士人相当于现代的知识分子;二是虽然他们的智慧与才能高出于一般人,但却不求闻达,不入仕途,洁身守素,远居山林,许多人在经济生活方面都处于一种原始化、贫困化的状态;三是他们以放弃仕途的富贵荣华为代价,博取更多的精神自由和更高雅的审美体验,看重个体生存形式和精神活动的自由自在;四是他们忽视物质的享受,追求精神的超越,鄙弃以利相交、虚伪夸饰的人际关系,向往恬淡自然、超越功利的精神境界;五是他们往往都有一种特殊的生存方式、生存理念和生命追求。

就封建时代的士子隐居遁世的情况来考察,清人陈日浴说:“或有执志而有所待者也;或有激于垢俗疵物而将以矫世者也;或有见于几先而佯狂以自全者也”。(《续高士传》序)这里既含有对客观现实的评价,也包括主体的价值判断,应该说,有一定的概括力。

但要排列顺序,首先应是“有激于垢俗疵物而将以矫世者”,如传说中的帝尧时期的巢父、许由。晋皇甫谧《高士传》中记载,许由初隐于沛泽,因帝尧欲以天下让之,而逃耕于颍水之阳、箕山之下。后来,帝尧又召之为九州长,许由不愿闻之,而洗耳于颍滨。适逢巢父牵牛犊来饮水,见许由洗耳,问明缘由,便责备他隐居不深,欲求名誉,以致污秽犊口,遂牵牛犊至上流饮之。这类自甘退出社会舞台,彻底放弃对现实社会的价值关怀,绝对排斥入世而超然物外的狂狷者流,当属于原根意义上的隐士。严子陵也应属于这方面的典型。

他们认定社会现实、仕途官场是污浊的,因而不愿与时辈为伍,与俗流同污,洁身自好,独立超群,“不事王侯,高尚其事”。要在攫取爵禄、奉侍王侯之外,创造自身的存在价值,实现自我选择、自我主宰,保持独立人格、自由意志。否定外在权威,卸却自身责任,远离功利,逆俗而行,成为他们处世待人的标志。据《庄子》记述:舜以天下让善卷,善卷曰:“余立于宇宙之中,冬日衣皮毛,夏日衣葛絺。春耕种,形足以劳动;秋收敛,身足以休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吾何以天下为哉!”奋力追求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对于此类隐士来说,这就是一切。

唐代诗人贾岛对于与世隔绝的隐士生涯有过生动的描绘:“虽有柴门长不关,片云孤木伴身闲。犹嫌住久人知处,见拟移家更上山。”这使人联想到庄子讲述的南郭子綦的故事。他隐居于山洞之中,齐国君王来看望他,引得周围许多人向他致贺。他据此进行反思:我必定是先有所表现,他人才能够知道;我必定是名声外扬,对方才前来找我;我有了行动表现,名声外扬,才招惹周围的人前来致贺。经过这么一番痛切反省,他终于大彻大悟了,从而变成了“形如槁木,心如死灰”,实现了主体心智的全面泯灭。

至于“有见于几先而佯狂以自全者”,最典型的应是庄子。司马迁在《史记》中曾记下了这样一件事:楚王听说庄子是个贤才,便用重金聘他为相。庄子却对使者说:“你看到过祭祀用的牛吗?平日给它披上华美的衣饰,喂的是上好的草料,等到祭祀时就送进太庙作为牺牲,把它宰掉。到那时候,牛即使后悔,想作个孤弱的小猪崽,还能做得到吗?”宁可终生安贫处贱,也不去涉足“天下无道,礼坏乐崩”,置身于严重无序状态的乱世,更不去当那时时有性命之虞的卿相。庄子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乱世全身之隐者,还有阮籍、嵇康。魏晋之际是中国社会最动荡、政治最混乱的时期,统治集团内部火并激烈,政权更迭频繁,战乱连年不断,“名士鲜有存者”。生活在这样的政治环境中,嵇、阮无时不存忧生之惧和避祸之念。他们佯狂隐迹,肆情放诞,或箕踞啸歌,或纵酒酣放,“越名教而任自然”,力求弭灾避祸,保性全身。在这种所谓“魏晋风度”的影响下,当时仕与隐的界限比较模糊,先隐后仕,先仕后隐,亦仕亦隐,五花八门。但佯狂自全的特征却是一致的。

当然,有的也不能尽如所愿。嵇康在山阳隐居二十年,不求仕进,不问功名,但是,最后终因隐身而不能隐心,还是做了司马氏的刀下之鬼。阮籍比嵇康聪明一些。司马昭为了把他拉到自己的圈子里,要娶他的女儿作儿媳,而阮籍既不情愿结这门亲戚,又不敢公然拒绝,便从早到晚喝酒,整日烂醉如泥,连续沉醉六十天,媒人无奈,怅然走开,司马昭也只好作罢。下场虽然不像嵇康那样惨,但他内心的苦痛却是无时或已,异常强烈的。他常常驾车载酒,漫不经心地向前行驶,突然马停了,原来路已到了尽头,不禁放声大哭,把那无边的积懑一股脑地抛洒出来。

在中国,历代隐逸的士人,多是社会制度不合理的产物,总体上说,隐居避世也是对统治者反抗的一种方式。但是,这种反抗往往是消极的。面对社会动乱、政治黑暗、忧患频仍的现实,当一些仁人志士舍身纾难、拼力抗争之时,他们却置身尘外,不预世事,彻底卸去两肩责任,一味考虑保性全身,追求生命的怡悦。虽然,较之同流合污甚至助桀为虐、为虎作伥者高洁得多,但是,终归难免“无补于世”之讥。

当然,人们也注意到了这样一个事实:在社会大动乱时期,就创造、保存和传递文化成果、文化精神来说,隐逸的士人有时能够起到那些入世士人所起不到的作用。“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这在春秋战国和魏晋南北朝时期尤为明显。历代隐逸之士都奉《庄子》为圭臬。《庄子》一书对后代士人的精神生活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玄远、旷达、淡泊、飘逸,成为士人追求的人格美,从而也成为文学艺术的审美追求的高标。正是由于隐逸之士对政治与事功的背弃,实现了价值取向的调整与精力的转移,因此,在一定程度上,造就了中国文化博大宏富的万千气象。

所谓“有执志而有所待”,是指一些隐逸之士有大志也有能力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但并不急于出山,而是审时度势,择主而从。隐居待时,一出即为帝王师,是这类士人的理想际遇。他们奉行“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的孔门圣教,在他们看来,出世与入世是统一的。隐居并非忘世,乃是养志守道,为将来的闻达作思想与智能的准备,隐居山林的过程也是充实、完善自己的过程。正由于他们把“隐居”与“行义”看作两个互相衔接的阶段,所以,虽然身在山林,却并不完全脱离朝政,而且,往往对天下大事了如指掌。最典型的,如殷周时的吕尚,三国时的诸葛亮,元末明初的刘基等。诸葛亮躬耕陇亩之时,即常常会友交游,纵谈时政,每自比于管仲、乐毅,后经刘备三顾茅庐,出山建业,终于夙志得偿。

还有身在山林却萦心魏阙、心系朝廷,甚至直接参与最高层决策的隐者,如以“山中宰相”著称的南北朝时的陶弘景。他在三十六岁之前,曾被朝廷辟为诸王侍读,后来,因求宰县未遂,而挂朝服于神武门,辞官归隐。梁武帝即位后,屡次召他入仕,均被拒绝。但国家每有吉凶征讨大事,都要找他咨询,月中常有数信往来,时时参与朝廷政务,成了不上朝的公卿大员。

另有一类隐士,实际是以隐逸作掩护,而从事最前沿的政治。他们绝不与朝廷合作,以至处于尖锐对立状态,如殷朝末年的伯夷、叔齐,明末的八大山人、王夫之、黄宗羲等。黄宗羲认为,没有亡国之痛就是无人心,遗民的责任是以不仕新朝、不予合作来表示抗议,但又不能止于抗议。一味地“呼天抢地,纵酒祈死”,终究无济于事。所以,必须“不废当世之务”,也就是要落到实际行动上。这些遗民中的隐士,往往以道德抉择代替理性判断,有些人始于狂热而终于冷漠,最后由绝望堕入虚无。这种人往往都是政治家、思想家。

至于以退为进、以隐求官者,如唐代的卢藏用之流,则不应纳于隐士之列。若要算上,以备一格,也只能说是假隐士。据《旧唐书》本传和刘肃《大唐新语  隐逸》篇载,卢藏用考中进士后,未得调选,便先去长安南面的终南山隐居,学炼气、辟谷之术,但心中却时刻结记着登龙入仕,被人目为“随驾隐士”。后来,果然以隐士的高名被朝廷征聘,授官左拾遗。品格十分卑污,以谄媚权贵获讥于时。有道士名司马承祯者,尝应召入京,届临还山之日,卢藏用想要夸耀一番自己曾经隐居的地方,便指着终南山说:“这里面可是大有嘉处啊!”司马承祯毫不客气,徐徐答曰:“依我看来,不过是仕宦的捷径罢了。” 从此,“终南捷径”就成了从事政治投机的讽刺语。

隐士的话题,可谈的实在太多,还是回到严子陵吧。

这里要提到两部书,一部是《古文观止》,里面选了范仲淹的《严先生祠堂记》;另一部是《留青日札》,载有朱元璋的《严光论》。前者是人们所熟知的,在历代赞颂严子陵的诗文中,可说是调子最高昂的。“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真是至矣,尽矣,无以复加矣。后者就十分生僻了,绝大多数人都未必知道朱元璋还能够撰写史论,而且,着眼的居然是隐士严光!文章劈头就讲,严光的行迹,“古今以为奇哉,在朕则不然”。接着阐述理由:严光“之所以获钓者,君恩也”,“假使赤眉、王郎、刘盆子等混淆未定之时,则光钓于何处?”最后得出结论:“朕观当时之罪人,大者莫过严光、周党之徒,不仕忘恩,终无补报,可不恨欤!”斩钉截铁,切齿之声可闻。

其实,这种思想并不是这位朱皇帝的发明,宋代诗人杨万里在其《读严子陵传》一诗中就曾写到:“客星何补汉中兴?空有清风冷似冰。早遣阿瞒移汉鼎,人间何处有严陵!”朱元璋易曹操为赤眉等,用事更显贴切。当然,他所师从的不是文弱的诚斋先生,而是站在统治者立场上,专门为帝王提供对付士人权术的战国时的韩非。在韩非看来,许由、务光、伯夷、叔齐之辈,都是些不听命令、不能使令的“不令之民”。他们“赏之誉之不劝(不能受到鼓舞),罚之毁之不畏,四者加焉不变,则除之!”恩威并用,软硬兼施,都无动于衷,那还怎么办?干脆杀掉。韩非首创以思想罪、独立罪除杀隐士,后世付诸实践的代不乏人,朱元璋乃其尤者。

看过严子陵祠堂和碑林之后,我曾想,应该把朱元璋这篇《严光论》刻出来,让它与《严先生祠堂记》列在一起,使寻访钓台踪迹、研究隐逸文化的人,对于古代中国如何对待隐士的问题,有个全面的理解。

其实,尊隐也好,反隐也好,对于封建统治者来说,无非是维护统治、巩固政权、治民驭下的两种相反相成的手段。不管推行哪一手,都是为了适应当时政治的需要。历史上,一般是把光武帝刘秀划为尊隐一派的。他有一封《与子陵书》,是古代小品中的名篇,后人评说:“两汉诏令,当以此为第一”。全文只有五句话:“古大有为之君,必有不召之臣。朕何敢臣子陵哉!”但是,“惟此鸿业,若涉春冰;譬之疮 ,须杖而行”。我实在离不开你。——可谓情辞恳切,语语动人。

光武帝还下过一个《以范升奏示公卿诏》。起因是这样:太原隐士周党被征召,面见光武帝时,自陈“愿守所志”,拒绝行臣下拜君之礼。博士范升启奏,要求以“大不敬”罪惩治周党。光武帝在诏令中说,“伯夷、叔齐不食周粟,太原周党不受朕禄,亦各有志焉。”结果,不但没有加罪,还赐帛四十匹,遣归田里。朱元璋的文章,直接针对着严光和周党这两个人,实际上,对于光武此举,也是大不以为然的。

看来,朱皇帝毕竟是个粗人。他没有看清楚,东汉开国当时是很需要这类高士的。当王莽篡汉之际,绝大多数公卿、士大夫都非常看重仕途、地位,而并不重视名节。因此,进表、献符、俯首称臣者实繁有徒。对此,光武帝深为戒虑。所以,开国之初,尽管百端待举,万事缠身,他还是拿出很大精力,去一一访求那些不事二姓、避官归隐者。为了提倡名节,对于那些“德行高妙,志节清白”的隐士,不但厚予赏赐,旌表嘉奖,而且,调整了西汉末年的取士标准,把这类人列为四科取士之首。严光、周党这些名士,正是这方面的代表人物,是他所要树立的标杆。

这里有一点必须指出,就是这些名士有个共同的特点,他们完全脱离政治的漩涡,绝不会给朝廷带来任何麻烦。这恐怕是光武帝尊隐的一个大前提。非徒无害,而且有益,这桩生意,光武帝当然乐得做了。

一篇《严先生祠堂记》,曲折道尽了光武帝和严子陵互为表里,相得益彰的妙谛。一方面是“握赤符,乘六龙,得圣人之时,臣妾亿兆,天下孰加焉,惟先生以节高之”;一方面,归卧江湖,“泥涂轩冕,惟光武以礼下之”。“盖先生之心,出乎日月之上,光武之量,包乎天地之外。”没有严光,不能成光武之大;没有光武,也难以遂先生之高,而使贪夫廉,懦夫立。“是大有功于名教也”。

说开来,尽管隐逸之徒极力摆脱政治的羁绊,但是,常常不免自觉不自觉地充当着统治者的工具。由于隐逸的实质是远离政治纷争,不介入社会矛盾,以极度冷漠完全消解其入世之心,进入一种无是无非的超然状态,“万事无心一钓竿”,因此,尊隐必然能够收到缓解社会矛盾、减轻朝廷压力的消释作用。这叫做无用之为大用。

尊隐的另一种考虑,是隐士的“滤毒效应”。“今人之于爵禄,得之若其生,失之若其死”。因此,“莫不攘袂而议进取,怒目而争权利,悦愚谄暗,苟得忘廉”。(见《梁书  处士传序》和沈约的《高士赞序》)封建统治者清醒地看到,提倡隐逸的高风,有助于激励士风、荡涤时浊。唐明皇之所以特意颁发一个《赐隐士卢鸿一还山制》,目的就是要借助嵩山隐士卢鸿一的“固辞荣宠”,以敦士品,以厚风俗。既然鼓励一大批士人遁迹山林,有助于树立廉让不争的良好士风,进而可以减轻士人争相入仕,“粥少僧多”的压力,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我以为,严子陵的高风,经范仲淹提倡之后,在北宋初年得以大行其时,其根本原因在于它恰好适应了当时天下底定,四海承平,释兵权、削相权、集皇权的政治气候的需要。

闲翻史籍,看到有些帝王为了博取礼贤下士的令名,往往发优诏,备安车,礼聘隐士入朝,以装潢门面,点缀太平。如果一时找不到隐士,有的甚至要特意造作,结果传为笑柄。据《晋书》记载,桓玄推翻东晋王朝,自立为帝之后,看到历代均有隐逸之士,惟独本朝没有,“乃征(西晋隐士)皇甫谧六世孙希之为著作,并给其资用,(然后指)令(他)让而不受,号曰高士”。由皇帝出面,亲手制造“隐士”的假冒伪劣产品,这也够得上旷世奇闻了。

凭眼睛看,两座钓台相距很近,可要一一攀登上去,却也颇费周折。原来,它们中间隔了一道堑壑,先要傍着一丛丛的长林古木,从东台下去,走到岔路丫口,然后折转身来,拐个六十度的锐角,再沿着那条通往西台的曲折山路,穿过林莽,一步步走上去。

太阳渐渐地热了起来,原来站在东台的高处,“桐江波上一丝风”,吹到身上甚是凉爽;现在回到山坳坳里,顿时觉得热汗涔涔。好在这段山路不算太长,耐着性子,很快就走到了。上到西台,依然是凉风扑面,而且,视野更加开阔一些。出乎意料的是,西台的石亭竟逃过了“十年浩劫”,有幸保存下来,亭子前面,立着刻有谢皋羽的名作《登西台恸哭记》的石碑。石亭的两边柱子上,镌刻着清人徐夜的诗联,是描写南宋著名爱国志士谢皋羽的 “生为信国流离客,死结严陵寂寞邻。”这副对联简要地概括了谢皋羽的生平。

他为人耿介拔俗,少有大志。早年应试科举,不第。公元一二七六年,元军南下,文天祥(因他进爵至信国公,故称“信国”)从海路至福建,任枢密使同都督诸路军马,传令各州郡发兵勤王。谢皋羽率先响应,尽散家财,招募乡勇数百人加入抗元队伍,被委任为谘事参军,与民族英雄文天祥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两年后,文天祥在广东海丰五坡岭兵败被俘,次年押解燕京,在三年的囚禁中,面对元世祖忽必烈的威逼利诱、百计劝降,大义凛然,坚贞不屈,公元一二八二年,慷慨就义于燕京柴市。

对文天祥之死,谢皋羽悲痛至极,终生引为恨事,从此避匿民间,杜门不出。但时时缅怀故交,经常梦中相见;每逢文天祥忌辰,都要痛哭野祭,寄托哀思。一次,他登上富春江边严子陵钓台的西台,面对渺渺苍空,下临滔滔江水,北望吊祭,哀恸欲绝。这篇感天动地、泣血吞声的《登西台恸哭记》,记叙了这次祭悼亡友的经过和愤激、隐秘的心曲。此后,便往来于浙江中部,遍访宋末遗老,历游山水名胜,四十七岁时病死于杭州,归葬与严子陵钓台隔江相望的白云村,这里也是唐代著名诗人方干的终隐之地。

正如作家黄裳先生在《钓台》游记中所说,并立着的两座钓台,似乎向游人分别宣示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价值观和人生观。一种是在鸡鸣风雨、暗夜如磐的破国亡家之际,以极热的心肠,椎心剌骨,奔走呼号;另一种则是“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以至一头扎进寂寂的空山,完全与世隔绝,表现出至重至深的超拔与冷漠。但事物往往是错综复杂的,不似画图中的颜色,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比如,严子陵与谢皋羽,表面看来,他们代表了上述两种划然对立的思想境界,各据一端,如隔重城。其实,并不这样简单。综观严子陵的言行,他的避官遁世原有逃避“新莽”的意向在焉,明末清初的著名文人钱牧斋在序《钓台汇集》时就曾指出了这一点。

也是在《钓台汇集》序言中,钱牧斋说过这样一段耐人寻味的话:世上的学者全都不了解严子陵的深心,揣度起他的“不仕光武”之故,各执一词,却都没有说到点子上,唯独南宋的谢皋羽深知此中奥义。“何地不可痛哭,而必于西台?以谓子陵之于西京,信国之于南渡,其志其节,有旷世而相感者也”。钱牧斋认为,严光对于西汉,和文天祥对于南宋,有“旷世而相感”的深情,所以,谢皋羽才选中了钓台这个特殊地点悲歌痛悼的。

对于一度腼颜事清的钱牧斋,后世一向是薄其为人的,他的有关严子陵的发覆,人们也未必一体认同。但是,隐逸不仕,恰如钱氏所言,实在是一种颇为复杂的社会现象。如果只从避离俗尘、寻求解脱这一角度来加以诠释,必然会失之简单,流于肤浅。世界上,大概没有哪一个国度,曾像古代中国那样出现过那么庞大的隐士阶层。如何对这一社会现象予以恰中肯綮的剖析,从中找出一些规律性的认识,应该是研究隐逸文化的学人共同关注的课题。可惜,我这篇文字已经不算短了,只能到此打住。

P22-42

序言

王充闾先生是我国当代散文作家,诗人。他的文章清朗,隽雅,文采斑斓,意蕴深邃,多有新知新见,体现出对文学、历史和哲学的深厚学养以及特有的诗性之美。

王充闾写人物的系列散文尤有特色。“王充闾人物系列”收录了作者不同时期的作品,具体包括《说帝王》、《读文人》和《话女性》三种。《说帝王》从哲学高度纵穿整个历史时代,透视封建王朝递遭更迭的无奈,探索其中耐人寻味的悖论与可悲。《读文人》书写文人的斑斓诗情和他们传奇般波折的身世,并对他们的命运进行透彻多维的思辨性分析。《话女性》从母爱、情爱、友爱、奉献精神、才华、勇气和气质等方面,展现从古至今的女性的种种美质。

本系列的出版,将为广大青年读者认识历史和文化,提供一条有效并且有益的路径。

中国青年出版社

2012年8月

后记

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历史命运

中国古代知识分子,泛称士子,或儒生、儒士;做了官就叫做士大夫。到了现代,知识分子的概念就广泛得多了,一般指中专以上学历的读书人;它包括各类专业技术人才,而古代知识分子则专指掌握四书五经的人,医生、术士、工程设计者并不包括在内。

古代知识分子,有些什么重要品格、基本特点呢?

其一,强调不仅要有知识,同时必须有社会责任感,所谓社会的良心、时代的眼睛。单就这一点看,倒有些和西方的知识分子概念相似。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这种担当意识,有绵延两千多年的悠久传统,这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重要文化现象。也正是为此,他们在社会上享有特殊地位,文化传统上有其特殊价值。中国古代被称为“四民社会”——士农工商。那三类分担着社会人生的实际工作,唯独士承担着治国理政、传播道统的特殊使命。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据钱穆先生考证,夏商周三代就已经有了士的存在;像春秋时代的列国卿大夫中的柳下惠、管仲、晏婴、子产等人,都已经成为后来士的代表人物。他们是贵族,有地位,有特权。而被称为“素王”的孔子,则是平民学者的典型。但其思想塑造着尔后两千余年的文化人格,因而被后世尊为“万世师表”。看得出中国古代知识分子在社会上的崇高地位。即使到了封建的末世,我们依然可以从鲁迅先生的小说(如《长明灯》)中看到普通民众对于知识分子近乎痴狂的信服甚至崇拜。

其二,古代知识分子具有“游士”性质,即流动型的知识分子。由于他们地位特殊、价值崇高,这就衍生出“欲得天下,必先得士”的社会现象。当时列国诸君,尊贤养士之风十分炽盛,以至于平民学者取代了贵族阶级在学术文化上的权威地位。为了行道,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主张,孔子率领弟子们冒着仆仆风尘周游列国。他先是在鲁国参政,三年后,对朝政感到失望,率领部分弟子前往卫国。这年他是五十四岁。中间三起三落,待了四年,又去了陈国。人家说他“累累若丧家之狗”。后来又遇到战事,只好从陈国逃离,奔往楚国,路上忍饥挨饿,所谓“在陈绝粮”。尽管这样,他也并不灰心丧气,还是信念十足地说:“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但是,终究还是受到楚狂人的讥讽。不久,便又离楚回卫,发现并无重用之意,最后返回鲁国。这时他已经六十八岁了,在外面足足转悠了十四年。亚圣孟子的处境,要比孔子好一些。仕途上虽然并不得意,但他在周游列国时,仍有“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传食诸侯”。梁惠王、齐宣王等当时最有权势的君主,都想笼络他。如果孟子稍稍迁就一些,即可以“立谈便至卿相”。

其三,按照钱穆先生的说法,那时的士具有一种超越品格。这首先表现在超越个人的经济利益上。孔子并不反对常人希求鲜衣美食,但他提出,倘使作为一个“士”,就应该“不耻恶衣恶食”。他说:“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而且,也不计较眼下或将来的报酬。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中国的士显现出一种宗教精神。特别是,当读书士子介人了政治生活,领取了国家的俸禄,就更应该夙夜在公,不能谋求个人私利。这就是说,士的凭藉是在道上,在人文理想方面,士的行为志向不以个人经济利益为转移,人生实践超越经济的制约。因此,有点类似于宗教。——和尚、道士都是超越个人经济利益和人生处境的。不同的是,庙里修行的是“单料和尚”,他们虽然没有家室之累,没有经济方面考虑,却并不参与政治;而中国的士是“双料和尚”,一方面,他们拥有家庭,只是不谋私利,“不别治生”,专事讲道、治学;一方面,还要参与政治,承担修、齐、治、平的社会责任。钱穆先生这种“双料和尚、单料和尚”的说法,形象而深刻地揭示了中国古代士人的超越性格和宗教精神。

其四,中国古代知识分子从它现身之日起,就和政治纠结在一起。他们总是密切地关注社会进步,积极参与社会政治实践。这是中国古代知识分子和中国传统知识文化的最主要特点。这与西方古代知识分子有很大的不同。古希腊时期,知识精英强调理论的理性、思辨的理性,叫做“静观的人生”,与后来的“行动的人生”是相互对立的。到了中古时代,基督教行世,宗教信仰压倒了古希腊的理性,哲学成了“神学的婢女”,知识分子在中古文化中根本找不到存在的空间。即使有理想,也是在天上,而不在人间。近代西方知识分子发生了变化,他们关心的不但是如何解释世界,而且更是如何改变世界,正如马克思所说的:“哲学家从来只是以不同的方式来解释世界,但真正的关键是改变它。”

中国古代的知识分子,包括那些大思想家,真正只想做“哲学家”,像古希腊时那样,只想做一个世界“静观者”,而不想去改造世界的很少很少。中国也从来没有基督教那样的有组织的统一的教会,说是儒、释、道三教并立,但儒家始终处在主体地位。儒家追求“知行合一”、经世致用,强调人生“三不朽”,主张齐家治国平天下,到了北宋大儒张载那里,目标就更高大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在这种原则指引下,中国知识分子都有个宏誓大愿,就是按照圣人规定的理想目标去改变世界。这也就决定了他们和政治不可能分割开来。

为了参与政治活动,实现政治主张,孔子、墨子都毕生奔走于列国之间,所谓“孔席不暇暖,墨突不得黔”,至于专意讲学著书,那是晚年的事。即使如道家始创者老子、庄子,他们无意做官,但仍然通过著书讲学,表示对政治、理想的关注。他们在那里抨击政治、批判现实,同样证明了他们并没有抛掉政治意念。特别是老子,堪称“中国的政治艺术之父”。老子主张“无为”,他是无为而无不为,是一种以退为进的策略与权谋。可以说,以国家、社稷为重、忧国忧民的博大情怀和忧患意识,是后世历代知识分子的主题词。范仲淹的名句:“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就是最典型的代表。如同余英时所言,越是遭逢“天下无道”、“世道浇漓”的乱世,孔子的“圣教”便越发显现出它的力量,参政、救世也就成了立身之本。从汉代知识分子在党锢之祸中,誓“以天下风教是非为己任”,到明清易代之际,顾炎武提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都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

谈论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历史命运,必然会涉及出世人世这样一个根本出路问题。

在古代,所谓人世,其实就是人仕。大体上有两个途径:一是绝大多数通过科举入仕。自隋唐以后,科举占据了中国士人生活的大部分,如当今的高考一样,孩子们在幼年时候便开始接受适合这种模式的塑造型教育,士人们在乡间三年一考,成为举人,举人取得去京城考试的资格,然后成为进士,进而参加有皇帝当主考官的殿试,到达顶点。最后只有个别人成为幸运儿,有的人一辈子也考不上,结果把一生精力全都耗在接二连三的应试中了。梁启超在一篇文章中曾经愤慨激昂地指出:封建制度下的士子,“非哦几十年八股,非写几十年白摺,非当几十年差,非挨几十年俸,非递几十年手本,非唱几十年喏,非磕几十年头,非请几十年安,则必不能得一官、进一职”。待到捞得“红顶花翎之服色,中堂大人之名号”时,已是“脑髓已涸,血管已塞,气息奄奄,与鬼为邻”了。宋朝时,就有七十多岁的老者赶考,进了考场写不出来,只能写“吾老矣,不能为字也,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还有个乾隆时代的老书生谢启祚,屡试不第,直到九十九岁才考中了举人。他也写了一首自嘲诗,以老处女自喻,抒写他中举之后苦辣酸甜、百感交集的心情:“行年九十九,出嫁弗胜羞。照镜花生面,光梳雪满头。自知真处女,人号老风流。寄语青春女,休夸早好逑!”

当官的另一种途径是入幕。据资料介绍,幕宾,或称幕友,被主官延聘入官衙或者营辕,以其知识与经验佐助主官,称为人幕。幕宾与其主官虽是雇佣关系,然而既非属官,亦非奴仆。主官对幕宾要待以客礼,遇事相咨相商,有如宾友。幕宾由主官私人付酬,年终或节庆主官另有馈赠。经主官保举,还有可能获得朝廷奖述,进身官场。这种寄人篱下被供养的方式在中国古代十分普遍。这也是在中国古代往往会出现以某些人为中心的政治圈子、学术圈子的缘由。

那么,出世呢?最常见的形式,就是隐居不仕。这里分种种不同情况:

最高超的是像东汉初期,富春江上终身渔钓的严子陵那样,即使皇帝亲自来请求,也不入仕。战国时的伟大思想家庄子,也是这样。

他们为了追求人格的独立与心灵的自由,奉行“不为有国者所羁”的价值观,成为传统的官本位文化的反叛者;他们自觉地向老庄和释家寻绎解脱之道,以取代那些孑L门圣教;通过亲近大自然,获得一种与天地自然同在的精神超脱,与宇宙万物融为一体的陶醉感和脱掉人生责任的安宁感、轻松感。这是很不容易做到的。

有一些人是在受到现实政治斗争的剧烈打击或深痛刺激之后,仕途阻塞,便折向山林。开始还做不到心如止水,经过一番痛苦的颠折,逐步收心敛性,战胜自我。有些人开始是登龙入仕,干了一些年,幡然省悟,抽身而退。像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归去来兮j还有郑板桥,也是属于这种情况。

退了以后干什么?大多数隐居不仕的人,并不是像庄子、严光那样,渔钓终生,而是从事各种社会事业,只是不肯当官。有些人著书修志,教书授徒,或当家庭教师,或执教于某些教育机构,比如书院,作为谋生手段。历史上,大量隐士其实又是政治人物,他们奉行“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的孔门圣教,在他们看来,出世与人世是统一的。隐居并非忘世,乃是养志守道,为将来的闻达作思想与智能的准备,隐居山林的过程也是充实、完善自己的过程。所以,虽然身在山林,却并不完全脱离朝政,而且,往往对天下大事了如指掌。最典型的,如殷周时的吕尚,三国时的诸葛亮,元末明初的刘基等。诸葛亮躬耕陇亩之时,即常常会友交游,纵谈时政,每自比于管仲、乐毅,后经刘备三顾茅庐,出山建业,终于夙志得偿。有的身在山林却萦心魏阙、心系朝廷,甚至直接参与最高层决策的隐者,如以“山中宰相”著称的南北朝时的陶弘景。他在三十六岁之前,曾被朝廷辟为诸王侍读,后来,因求宰县未遂,而挂朝服于神武门,辞官归隐。梁武帝即位后,屡次召他人仕,均被拒绝。但国家每有吉凶征讨大事,都要找他咨询,月中常有数信往来,时时参与朝廷政务,成了不上朝的公卿大员。

当然,也还有一些坚贞之士是不肯俯首就范的。黄宗羲、顾炎武等大学者把人格独立看得至高无上,重于功名利禄,甚至重于生命,立志终身不仕,潜心著述,粹然成为一代宗师。黄宗羲在《明夷待访录》中猛烈鞭挞封建君主专制,断言“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明确指出,专制王朝的法律是帝王一家之法,非天下之法;法乃天下之公器,应该以天下之法取代一家之法。这比法国启蒙思想家孟德斯鸠在《法意》中论述近代资产阶级民主与法制,提前一个世纪左右。康熙年间,陕西有个李二曲,抱定坚决不与新朝合作的态度,称病在家,不去应试博学鸿词,官吏一再催逼,他便以拔刀自裁相威胁,只好作罢。后来,干脆把自己反锁屋中,“凿壁以通饮食”,不与任何人见面,朝廷也拿他没办法。清初遗民中有一位天文学家,名叫王锡阐,隐居故里苏州吴江,夜夜爬上房顶,静观天象,发誓永不仕清,平常写字用篆书,不想使人认识,出门穿古装衣服,不使用清朝钱币,死时遗嘱,把棺材放在树上,不入葬异族土地。按说,本来已经隐居乡下、退出政治舞台,但还情系前朝,心怀故国。这些都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中国古代知识分子与政治“斩不断,理还乱”的千丝万缕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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缩略图
书名 读文人
副书名
原作名
作者 王充闾
译者
编者
绘者
出版社 中国青年出版社
商品编码(ISBN) 9787515307435
开本 16开
页数 302
版次 1
装订 平装
字数 225
出版时间 2012-09-01
首版时间 2012-09-01
印刷时间 2012-09-01
正文语种
读者对象 普通青少年,普通成人
适用范围
发行范围 公开发行
发行模式 实体书
首发网站
连载网址
图书大类 文学艺术-传记-传记
图书小类
重量 0.404
CIP核字
中图分类号 K825.4
丛书名
印张 19.5
印次 1
出版地 北京
229
155
15
整理
媒质 图书
用纸 普通纸
是否注音
影印版本 原版
出版商国别 CN
是否套装 单册
著作权合同登记号
版权提供者
定价
印数 8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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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5/9 14:30: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