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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 藏獒(1修订版)/杨志军藏地小说系列
内容
编辑推荐

藏地小说最恢弘阵容,抵达心灵的藏地精神之书,书写近代西藏与西方文化激烈碰撞,探寻历史大转型时期藏地史诗!

杨志军最有影响的藏地小说《藏獒》是一部从藏地最有灵性的动物藏獒来透视藏地文明和人类精神处境的力作,与狼负载的弱肉强食不同,来自神秘的喜马拉雅高原的藏獒具有独到的通灵气质,它们负载了超越人类普通情感的高贵和丰富,小说中在青果阿妈西部草原支教的父亲、獒王冈日森格、铁棒喇嘛、神秘的阿玛尼卿雪山、古老的咒语“玛哈噶喇奔森保”、獒狼大战……构成了一幅奇瑰的藏地精神长卷。

内容推荐

杨志军最有影响的藏地长篇小说《藏獒》,是一部从藏地最有灵性的动物藏獒来透视藏地文明和人类精神处境的力作,与狼负载的弱肉强食不同,来自神秘的喜马拉雅高原的藏獒具有独到的通灵气质,它们负载了超越人类普通情感的高贵和丰富,小说中在青果阿妈西部草原支教的父亲、獒王冈日森格、铁棒喇嘛、神秘的阿玛尼卿雪山、古老的咒语“玛哈噶喇奔森保”、獒狼大战……构成了一幅奇瑰的藏地精神长卷。

《藏獒》是作家三十年生命体验的藏地精神之书,也是出自心灵、探寻人类灵魂的寻梦人之书。

在路上,带一本杨志军,想象藏地的壮丽和神秘,倾听藏地的呼唤,感悟心灵的悸动和人类精神的浩瀚。

目录

父亲的藏獒(序)

上卷

第一章 来到西结古

第二章 獒王虎头雪獒

第三章 大黑獒那日

第四章 汉扎西

第五章 小白狗嘎嘎

第六章 雪狼

下卷

第七章 饮血王党项罗刹

第八章 白狮子嘎保森格

第九章 灰色老公獒

第十章 紫红色的獒血

第十一章 冈日森格

第十二章 新生的獒王

第十三章 永恒的梦念

试读章节

天麻麻的,就要黑了。散了会的眼镜来到草坡上对父亲说:“白主任认为你刚来,不懂规矩,应该跟他住在一起。”原来西结古工作委员会的人都散住在牧民的帐房里,只有自主任和作为文书的眼镜住进了那座白墙上糊满黑牛粪的碉房,碉房是野驴河部落的头人索朗旺堆献出来的,除了住人,还能开会,等于是工作委员会的会部。父亲说:“好啊,可是这狗怎么办?”眼镜说:“你想怎么办?”父亲说:“这是一条命,我要救活它。”眼镜说:“恐怕不能吧,这是上阿妈的狗,你要犯错误的。”

父亲回到了碉房里。眼镜从墙角搬过来一个木头匣子放到地毡中央。匣子里是青稞炒面,用奶茶一拌,再加一点酥油,就成糌粑了。这就是晚饭。吃饭的过程中,白主任抓紧时间给他讲了不少草原的规矩,什么在牧民的帐房里不能背着佛坛就坐因为人的后脑勺上冒着人体的臭气啦,不能朝着佛坛伸脚打喷嚏说脏话因为佛是喜欢体面和干净的啦,不能从嘛呢石经堆的左边走过因为那是地神和青稞神的通道啦,不能打鱼吃鱼因为水葬的时候鱼是人的灵魂的使者其地位仅次于天葬的秃鹫啦,不能吃油炒的食物因为那是对神赐食物的亵渎啦,不能吃当天宰杀的肉因为牲畜的灵魂还没有升天啦,不能打鸟打蛇打神畜因为那是你前世的亲人啦,不能拍男人的肩膀因为肩膀上寄居着战神或者仇神啦,不能在帐房上晒衣服因为吉祥的空行母就在上面飘荡啦,不能走进门口有冒烟的湿牛粪的人家因为那是家中有病人的信号啦,不能从火塘上跨过去因为那是得罪灶神的举动啦,不能在畜圈里大小便因为背着疫病口袋的魔鬼正是借助肮脏的东西发散毒气的啦,不能帮助牧人打酥油因为酥油神是不喜欢陌生人的啦,不能打牧人的狗也不能打流浪的狗因为狗是人的影子啦,甚至连在帐房里不能放屁因为宝帐护法一闻到不洁净的气味就会离家出走这样的事情也讲到了,最后说:“你一定要吸取教训,不能和上阿妈草原的人有任何牵连。”父亲又是点头,又是称是,心里却惦记着冈日森格。

就要打开行李睡觉的时候,父亲借口找马又来到草坡上,再次摸了摸血迹浸染的冈日森格。冈日森格好像知道有人在摸它,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这次是耳朵,耳朵一直在动,像是求生的信号。

父亲跪在地上想抱起它,使了半天劲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抱不动,起身跑回碉房,对眼镜说:“你帮我把那只狗抬过来,它死了,它有很大很厚的一张狗皮。”眼镜严肃地望着自主任。自主任沉吟着说:“它是上阿妈的狗,扒了它的狗皮,我看是可以的。”

父亲在碉房前的草洼里找到了还在吃草的枣红马,套上辔头,拉它来到了草坡上,和眼镜一起把冈日森格抱上了马背。眼镜小声说:“你怎么敢欺骗自主任?”父亲说:“为什么不敢?”

他们来到碉房下面的马圈里,把冈日森格从马背上抱下来。父亲问道:“你们西工委有没有大夫?”眼镜说:“有啊,就住在山下面的帐房里。”父亲说:“你能不能带我去?”眼镜说:“白主任知道了会赳我,再说我怕狗,这会儿天黑了,牧人的狗会咬人的。”父亲犹豫着,又仔细看了看冈日森格,对眼镜说:“你回去吧,白主任问起来,就说我正在扒狗皮呢。”

父亲毅然朝山下走去。他其实也是非常怕狗的,尤其是当他看到雄狮一样的冈日森格几乎被咬死之后,就知道西结古草原的狗有多厉害。但他还是去了,这时候他的同情心战胜了他的怯懦,或者说他天性中与动物尤其是藏獒的某种神秘联系起了作用;使他变得像个猎人,越害怕就越想往前走。

打老远帐房前的狗就叫起来,不是一只,而是四五只。父亲停下了,喊道:“大夫,大夫。”狗叫声淹没了父亲的叫声,父亲只好闭嘴,等到狗不叫了,突然又大喊:“大夫,大夫。”狗朝这边跑来,黑影就像鬼蜮,形成一个半圆的包围圈横挡在了父亲面前。父亲的心打鼓似的跳着,他知道这时候如果往前走,狗就会扑过来,如果往后退,狗也会扑过来,唯一的选择就是原地不动。可他是来找大夫的,他必须往前走,原地不动算怎么回事儿?他战战兢兢地说:“你们别咬我,千万别咬我,我不是贼,我是个好人。”他边说边往前挪动,狗们果然没有扑过来咬他,反而若无其事地朝后退去。他有点纳闷:莫非它们真的听懂了我的话?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惊得出了一身冷汗,猛回头,发现一个立起的黑色狗影就要扑过来。他哎哟一声,正要夺路而逃,就听有人咕咕地笑了,原来那立起的黑影不是狗。

一个孩子出现了,就是那个白天面对七个上阿妈的孩子眼睛凸瞪出猛烈怒火的孩子。夜凉如秋,但他依然光着脊梁赤着脚,似乎堆缠在腰里的衣袍对他永远是多余的。他笑着往前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身望着父亲。父亲赶紧跟了过去。

鬼蜮一样的狗影突然消失了。光脊梁的孩子带着父亲来到一顶黑色的牛毛帐房前,停下来让父亲进去。父亲觉得帐房里面也有狗,站在那里不敢动。光脊梁就自己掀开门帘钻了进去,轻声叫着:“梅朵拉姆,梅朵拉姆。”不一会儿,大夫梅朵拉姆提着药箱出来了,原来就是那个白天给父亲端过奶茶的姑娘。父亲说:“有碘酒吗?”梅朵拉姆问道:“怎么了?”父亲说:“伤得太重了,浑身都是血。”梅朵拉姆说:“在哪儿?让我看看。”父亲说:“不是我,是冈日森格。”梅朵拉姆说:“冈日森格是谁?”父亲说:“是狗。”

两个人来到了碉房下面的马圈里。梅朵拉姆从药箱里拿出手电让父亲打着,自己把冈日森格的伤势仔细察看了一遍说:“晚了,这么深的伤口,血差不多已经流尽了。”父亲说:“可是它并没有死。”梅朵拉姆拿出酒精在冈日森格身上擦着,又撒了一层消炎粉,然后用纱布把受伤最重的脖子、右肋和后股包了起来。梅朵拉姆说:“这叫安慰性治疗,实际上是在给你抹药,如果你还不甘心,下次再用碘酒涂一遍,然后……”说着给了父亲一瓶碘酒。父亲问道:“然后怎么办?”梅朵拉姆说:“然后就把它背到山上喂老鹰去。”

梅朵拉姆和父亲一前一后走出了马圈,突然看到两个轮廓熟悉的黑影横挡在他们面前——白主任和眼镜出现了。几乎在同时,父亲看到不远处伫立着另一个熟悉的黑影,那个黑影在月光下是光着脊梁赤着脚的,那个黑影的脸上每一道阴影都是对冈日森格的仇恨。

父亲的执拗是从娘肚子里带来的,连他自己也感到吃惊:我怎么能这样?白主任的训斥越是严厉,他越是不愿意听。自主任说:“我们来这里的任务是了解民情,宣传政策,联络上层,争取民心,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站稳脚跟,你这样做会让我们工作委员会在西结古草原失去立足之地的。你明天就给我回去,我们这里不需要你这样的人。”父亲说:“我是一个记者,我不归你们管,用不着等到明天,我马上就离开你们,从现在开始,我做什么都跟西工委没关系了。”说着走上石阶,从碉房里抱出了自己的行李。自主任气得嘴唇不住地抖:“好,这样也好,我就这样给上级反映,会有人管你的。”说罢就走。碉房的门砰一声关上了。

梅朵拉姆对父亲小声说:“你怎么能这样?白主任说得也有道理,不能为了一只狗,影响工作。赶紧去认个错吧。”父亲哼了一声,什么话也不说。他其实很后悔自己对白主任的顶撞,但既然已经顶撞了,就装也要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梅朵拉姆摇摇头,要走。眼镜说:“我送你回去吧,以后晚上你不要出来。”梅朵拉姆说:“我是个大夫,我得看病。”眼镜说:“晚上出来让狗咬了怎么办?再说你是人的大夫,不是狗的大夫。”

这天晚上,父亲就在马圈里呆了一夜。他在站着睡觉的枣红马和昏迷不醒的冈日森格之间铺开了自己的行李,躺下后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乱哄哄的,想得最多的倒不是白主任,而是那个光脊梁的孩子。他知道光脊梁的孩子一定不会放过冈日森格,冈日森格是活不成了,除非自己明天离开西结古时把它带走,可这么大一只半死的狗,自己怎么带啊。算了吧,不管它了,自己走自己的吧。又一想,如果不管冈日森格,他还有必要明天就离开西结古吗?还有必要针尖对麦芒地和白主任顶撞下去吗?

天快亮的时候,父亲睡着了,一睡就睡得很死。P14-17

序言

1

一切都来源于怀念——对父亲,也对藏獒。

在我七岁那年,父亲从三江源的玉树草原给我和哥哥带来一只小藏獒,父亲说,藏獒是藏民的宝,什么都能干,你们把它养大吧。

小藏獒对我们哥俩很冷漠,从来不会冲我们摇头摆尾。我们也不喜欢它,半个月以后用它换了一只哈巴狗。父亲很生气,却没有让我们换回它来。过了两天,小藏獒自己跑回来了。父亲咧嘴笑着对我们说:“我早就知道它会回来。这就叫忠诚,知道吗?”

可惜我们依然不喜欢不会摇头摆尾的小藏獒,父亲叹叹气,把它带回草原去了。

一晃就是十四年。十四年中我当兵,复员,上大学,然后成了《青海日报》的一名记者。第一次下牧区采访时,走近一处藏民的碉房,远远看到一只硕大的黑色藏獒朝我扑来,四蹄敲打着地面,敲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鼓声。黑獒身后哗啦啦地拖着一根粗重的铁链,铁链的一头连着一个木橛子,木橛子腾腾腾地蹦起又落下。我吓得不知所措,死僵僵地立着,连发抖也不会了。

但是,黑獒没有把我扑倒在地,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突然停下,屁股一坐,一动不动地望着我。随后跑来的藏民旦正嘉叔叔告诉我,黑獒是十四年前去过我家的小藏獒,它认出我来了。

我对藏獒的感情从此产生。你仅仅喂了它一个月,十四年以后它还把你当作亲人,你做了它一天的主人它都会牢记你一辈子,就算它是狗,也足以让我肃然起敬。黑狮子一样威武雄壮的黑獒死后不久,我成了三江源的长驻记者,一驻就是六年。六年的草原生活,我遭遇过无数的藏獒,无论它们多么凶猛,第一眼见我,都不张牙舞爪,感觉和我已经是多年的故交。它们的主人起初都奇怪,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以后,才恍然大悟:你身上有你父亲的味道,它们天生就认得你!

那六年里,父亲和一只他从玉树带去的藏獒生活在城市里,而在高原上的我,则生活在父亲和藏獒的传说中。父亲在草原上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做过记者,办过学校,搞过文学,也当过领导。草原上流传着许多他和藏獒的故事,不完全像我在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却同样传奇迷人。无论他做什么,他总是在自己的住所喂养着几只藏獒,而且都是品貌优良的母獒。母獒们一窝一窝下着崽,他就不断把小狗崽送给那些需要它们和喜欢它们的人。所以他认识和认识他的藏獒、跟他有过喂养关系的藏獒,遍布三江源的许多草原。有个藏民干部对我说,“文革”中他们这一派想揪斗父亲,研究了四个晚上没敢动手,就是害怕父亲的藏獒报复他们。我替父亲庆幸,也替我自己庆幸,因为正是这些灵性威武的藏獒,让我发现了父亲,也发现了我自己——我有父亲的遗传,我其实跟父亲是一样的。

在长驻三江源的六年里,父亲的遗传一直发挥着作用,使我不由自主地像他那样把自己完全融入了草原,完全像一个真正的藏民那样生活着。我很少呆在州委所在地的结古镇,而是一头扎在了对于城镇来说更加边远的杂多草原、曲麻莱草原和康巴人的囊谦草原。我有时住在父亲住过的房东家,有时住在牧民的帐房里,有时住在寺院的僧舍里,我天天看到日见稀少的藏獒,并成为它们的朋友。我穿着藏袍,骑着大马,参加所有的牧业生产活动、所有的节日活动和所有的佛事活动。我和牧民们混在一起,喝酒,吃肉,放牧,喂狗,议论他们的家长里短,帮助他们解决婆媳矛盾,邻里纠纷。那时候的记者,尤其是像我这样生活在边远牧区的记者,工作任务是很轻的,一两个月写一篇报道就已经算得上敬业了。我有的是时间忘情地做我愿意做的一切。常常是这样:骑着马,带着房东或者寺院的藏獒,走向很远很远的草原,醉倒在牧人的帐房里。我那个时候的理想就是:娶一个藏族姑娘,和父亲一样养一群藏獒,冬天在冬窝子里吃肉,夏天在夏窝子里放牧,偶尔再带着藏獒去森林里雪山上打打猎冒冒险。我好像一直在为实现我的理想努力着,几乎忘了自己是一个长驻记者。

有一次在曲麻莱喝多了青稞酒,醉得一塌糊涂,半夜起来解手,凉风一吹,吐了。守夜的藏獒跟过来,二话不说,就把我吐出来的东西舔得一干二净。结果它也醉了,浑身瘫软地倒在了我身边。我和它互相搂抱着在帐房边的草地上酣然睡去。第二天早晨迷迷糊糊醒来,摸着藏獒寻思:身边是谁啊,是这家的主人戴吉东珠吗?他身上怎么长出毛来了?

这件事儿成了我的笑话,在草原上广为流传。姑娘们见了我就吃吃地笑,孩子们见了我就冲我喊:“长出毛来了,长出毛来了。”介绍我时,再也不说我是记者,而是说:“这就是与藏獒同醉说戴吉东珠长出毛来了的那个人。”牧民们请我去他家做客,总是说:“走啊,去和我家的藏獒喝一杯。”

那时候的我是有请必去的。一年夏天,我去结隆乡的牧民尕让家做客,住了短短一个星期,他家那只大黑獒对我的感情就深到一日不见就满草原寻找的地步。我常常猜想,它是不是父亲喂养过的藏獒。几年后我要离开草原,正好从结隆乡出发。大黑獒看我打起行装坐进了汽车,知道这是一次长别离,就对汽车又扑又咬,牙齿都咬出血来了。在它的意识里,我是迫不得已才离开它的,而强迫我离开的,正是这辆装进了我的该死的汽车。后来听说,我走了以后,大黑獒一个星期不吃一口食不喝一口水,趴在地上死了一样,好像所有的精气神包括活下去的意念都被我带走了。主人没了办法,就把一只羊杀了,又从狼皮上薅下一些狼毛,沾在死羊身上,扔到它面前,怒斥道:“你是怎么看护羊群的?羊被狼咬死了你都不管,那我养你干什么?你看看,你看看,看到狼毛了吧?狼呢?还不赶快去找。”大黑獒大受刺激,草原上狼已经很少很少,它都有一年没咬过狼了,没想到就在它因感情受挫而一蹶不振的时候,狼会乘虚而入。它立马摇摇晃晃站起来,吃了一点,喝了一点,按照一只藏獒天赋的职守看护羊群牛群去了。

遗憾的是,以后我多次回到结隆乡,再也没有见到牧民尕让和深深眷恋着我的大黑獒。听说他们迁到别处去了,因为这里的草原已经退化,牛羊已经吃不饱了。

2

很不幸我结束了三江源的长驻生涯,回到了我不喜欢的城市。在思念草原思念藏獒的日子里,我总是一有机会就回去。雪山、草原、骏马,牧民、藏獒、奶茶,对我来说这是藏区六宝,我在精神上一生都会依赖它们。尤其是藏獒,我常常想,我是因为父亲才喜欢藏獒的,父亲为什么喜欢藏獒呢?我问父亲,父亲不假思索说:“藏獒好啊,不像狼。”

父亲的思维,是草原人的思维。在草原牧民的眼里,狼是卑鄙无耻的盗贼,欺软怕恶,忘恩负义,损人利己。藏獒则完全相反,精忠报主,见义勇为,英勇无畏。狼一生都为自己而战,藏獒一生都为别人而战。狼以食为天,它的搏杀只为苟活;藏獒以道为天,它们的战斗是为忠诚,为道义,为职责。狼与藏獒,不可同日而语。所以,每当父亲评价那些喜欢整人的人、剥夺别人生存权利的人、窝里斗的人、阴险诡诈的人时,总是说:“那是一条狼。”在一本《公民道德准则》的小册子上,他郑重其事地批注了几个字:藏獒的标准。父亲对我说:“我们需要在藏獒的陪伴下从容不迫地生活,而不需要在一个狼视眈眈的环境里提心吊胆地度日。”

所幸父亲生前,世人还没提倡狼性,还没流行狼文化和狼崇拜,不然,父亲该多么的伤心。

可惜父亲生前,藏獒已经开始衰落,尽管有“藏獒精神”支撑着父亲的一生,年迈的他,也只能蜗居在城市的水泥格子里,怀想远方的草原和远方的藏獒。每次注视父亲寂寞的身影,我就想,我一定要写一本关于藏獒的书,主人公除了藏獒就是“父亲”。

藏獒是由一千多万年前的喜马拉雅巨型古鬣犬演变而来的高原犬种,是犬类世界唯一没有被时间和环境所改变的古老的活化石。它曾是青藏高原横行四方的野兽,直到六千多年前,才被驯化,开始了和人类相依为命的生活。作为人类的朋友,藏獒得到了许多当之无愧的称号,古人说它是“龙狗”,乾隆皇帝说它是“狗状元”,藏民说它是“森格”(狮子),藏獒研究者们说它是“国宝”,是“东方神犬”,是“世界罕见的猛犬”,是“举世公认的最古老、最稀有、最凶猛的大型犬种”,是“世界猛犬的祖先”。公元1275年意大利探险家马可·波罗这样描写了他所看到的藏獒:“在西藏发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怪犬,它体形巨大,如同驴子,凶猛声壮,如同狮子。”公元1240年成吉思汗的后裔横扫欧洲,把跟着他们南征北战的猛犬军团的一部分三万多只藏獒留在了欧洲,这些纯种的喜马拉雅藏獒在更加广阔的地域杂交繁育出了世界著名的大型工作犬马士提夫犬、罗特威尔犬、德国大丹犬、法国圣伯纳犬、加拿大纽芬兰犬等等。这就是说,现存于欧亚两陆的几乎所有大型凶猛犬种的祖先都是藏獒。

父亲把这些零零星星搜集来的藏獒知识抄写在一个本子上,百看不厌。同时记在本子上的,还有一些他知道的传说。这些传说告诉我们,藏獒在青藏高原一直具有神的地位。古代传说中神勇的猛兽“狻猊”,指的就是藏獒,因此藏獒也叫苍猊。在藏族英雄格萨尔的口传故事里,那些披坚执锐的战神很多都是藏獒。藏獒也是金刚具力护法神的第一伴神,是盛大骷髅鬼卒白梵天的变体,是厉神之主大自在天和厉神之后乌玛女神的虎威神,是世界女王班达拉姆和暴风神金刚去魔的坐骑,是雅拉达泽山和采莫尼俄山的山神,是通天河草原的保护神。而曾经帮助二郎神勇战齐天大圣孙悟空的哮天犬,也是一只孔武有力的喜马拉雅藏獒。

所有这些关于藏獒的知识和传说,给了父亲极大的安慰,他从玉树草原带回家的那只藏獒老死以后,它们便成了父亲对藏獒感情的唯一寄托。我曾经从报纸上剪下一些关于藏獒集散地、藏獒繁殖基地、藏獒评比大会和藏獒展示会的消息,送给父亲,希望能带给他快乐,却没想到,带给他的却是忧虑。父亲说,那还是藏獒吗?那都是宠物。

在父亲的心中,藏獒已经不仅是家兽,不仅是动物,而是一种高素质的存在,是游牧民族借以张扬游牧精神的一种形式,藏獒不仅集中了草原的野兽和家兽应该具备的最好品质,而且集中了草原牧民应该具备的优秀品质。藏獒的风骨,不可能在人们无微不至的关怀中延续,只能在青藏高原的凌厉风土中磨砺。如果不能让它们奔驰在缺氧至少百分之五十的高海拔原野,不能让它们啸鸣于零下四十度的冰天雪地,不能让它们时刻警惕十里二十里之外的狼情和豹情,不能让它们把牧家的全部生活担子扛压在自己的肩膀上,它们的敏捷、速度、力量和品行的退化,都将不可避免。所以,当城市中先富裕且闲暇起来的人们对藏獒的热情日渐高涨之时,当藏瑛的身价日渐昂贵之时,父亲的孤独也在日渐加深。

我不时安慰父亲说,至少青藏高原还在,高原上的藏獒也还在。我还说,如果在青藏高原上保护自然环境,建立藏獒基地,藏獒的纯粹也可以得到保证。父亲却苦笑着说:“即便那样,狼已经不多了。”

是的,狼已经少了,虎豹熊罴也都少了,少了敌人的藏獒和藏獒的天性又岂能不少?父亲已经料到,他心中的藏獒,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幸好父亲没有料到,狼少了,狼性和狼的文化、狼的崇拜却横行起来。

3

就在对藏獒的无尽怀想中,父亲去世了。

我和哥哥把父亲关于藏獒知识的抄写本和剪贴本一页一页撕下来,连同写着“千金易得,一獒难求”八个字的封面,和着纸钱一起烧在了父亲的骨灰盒前。我们希望,假如真有来世,能有藏獒陪伴着他。

第二年春天,我们的老朋友旦正嘉的儿子强巴来到我家,捧着一条哈达,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才知道父亲已经去世了。他把哈达献给了父亲的遗像,然后从旅行包里拿出了他给父亲的礼物。我们全家都惊呆了,那是四只小藏獒。这个像藏獒一样忠诚厚道的藏民,在偌大的三江源地区千辛万苦地寻找到了四只品系纯正的藏獒,想让父亲有一个充实愉快的晚年。可惜父亲已经走了,再也享受不到藏獒带给他的快乐和激动了。

四只小藏獒是两公两母,两只是全身漆黑的,两只是黑背黄腿的。旦正嘉的儿子强巴说:“我已经想好了,它们是兄妹配姐弟,就好比草原上的换亲,妹妹给哥哥换来了媳妇。”说着,过家家一样把小藏獒按照他安排好的夫妻一对一对放在了一起。

母亲和我们赶紧把它们抱在怀里,喜欢得都忘了招待客人。我问强巴,已经有名字了吗?他说还没有。我们立刻就给它们起名字,最强壮的那只小公獒叫冈日森格,它的妹妹叫那日。最小的那只母獒叫果日,它的比它壮实的弟弟叫多吉来吧。这些都曾经是父亲的藏獒的名字,我们照搬在了四只小藏獒身上。而在写这部小说的时候,我又用它们命名了我的主人公,也算是对父亲和四只小藏獒的纪念吧。

送来四只小藏獒的这天,是父亲去世以后我们家的第一个节日,让我们在忘乎所以的喜悦中埋下了悲剧的种子。两个星期后,我们家失窃了,什么也没丢,就丢了四只小藏獒。

寻找是不遗余力的,全家都出动了。我们就像丢失了自己的孩子,疯了似的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一声声地呼唤着:“冈日森格,多吉来吧,果日,那日。”我们托人,我们报警,我们登报,我们悬赏,我们用尽了所能想到的一切办法。整整两年过去了,我们才愿意承认,父亲的也是我们的四只小藏獒恐怕已经找不到了。偷狗的人一般是不养狗的,他们很可能是几个狗贩子,用损人利己的办法把四只小藏獒变成了钱。能够掏钱买下小藏獒的,肯定也是喜欢藏獒的,他们不至于虐待它们吧?他们会尽心尽力地喂养好它们吧?就是不知道,四只小藏獒是不是在一个主人家里,或者它们已经分开,天各一方,过着各自独立的生活,完成各自独立的使命去了?

现在,四只小藏獒早该长大,该做爸爸妈妈了。我想告诉那些收养着它们的人,请记住它们的名字:冈日森格是雪山狮子的意思,多吉来吧是善金刚的意思,果日是草原人对以月亮为表证的勇健神母的称呼,那日是他们对以乌云为表证的狮面黑金护法的称呼;另外,果日还是圆蛋,那日还是黑蛋,都是藏民给最亲昵的孩子起乳名时常用的名字。

还请记住,要像高原牧民一样对待它们,千万不要随便给它们配对。冈日森格、多吉来吧以及果日和那日,只有跟纯正的喜马拉雅獒种生儿育女,才能在延续血统、保持肉体高大魁伟的同时,也保持精神的伟大和品格的高尚,也才能使它们一代又一代地威镇群兽,卓逸不群,铁铸石雕,钟灵毓秀,一代又一代地成为人类生活的一部分。

还请记住,它们身上凝聚了草原藏民对父亲的感情,还凝聚了一个儿子对父亲的无尽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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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藏獒(1修订版)/杨志军藏地小说系列
副书名
原作名
作者 杨志军
译者
编者
绘者
出版社 长江文艺出版社
商品编码(ISBN) 9787535458728
开本 16开
页数 272
版次 1
装订 平装
字数 250
出版时间 2013-10-01
首版时间 2013-10-01
印刷时间 2013-10-01
正文语种
读者对象 青年(14-20岁),研究人员,普通成人
适用范围
发行范围 公开发行
发行模式 实体书
首发网站
连载网址
图书大类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图书小类
重量 0.376
CIP核字 2012085721
中图分类号 I247.5
丛书名
印张 17.875
印次 1
出版地 湖北
230
168
15
整理
媒质 图书
用纸 普通纸
是否注音
影印版本 原版
出版商国别 CN
是否套装 单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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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5/6 23:30: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