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人心魄的故事、饱满悲悯的情感、流畅韵美的文字,李修文的《山河袈裟》在未结集出版之前,就已经流传甚广。
【传递强大的生命能量,献给在人间赶路的你】:也许你正在经历着失败,正在经历着穷愁病苦,正在经历着远方永远在彼岸的不知何从,或者正在读到书中的某个故事感同身受时,你要记得提醒自己:人生绝不应该向此时此举手投降。
【激发汉语之美】:李修文的文辞运用独具匠心,又具古典韵味,保持了“汉语本身的纯正原味”。
【金句连连,句句“要命”】李修文的文字是许多读者的“心头肉”,里面有许多“杀人”的句子,给人带来酣畅淋漓的阅读体验。
《山河袈裟》是一本有着极强阅读质感的散文集,作者是湖北著名作家李修文。他以“情同此心”的情怀,讲述了一系列令人神伤的故事。一个个普通人的命运和情感,在这些温情而又残酷的故事中一一体现。用《山河袈裟》这个意味深长的书名,来表达作者对普通个体命运的关切,同时也传递那份从绝望和苦难中解脱出来的淡定和气势。
羞于说话之时
大概在十几年前,一个大雪天,我坐火车,从东京去北海道,黄昏里,越是接近札幌,雪就下得越大,就好像,我们的火车在驶向一个独立的国家,这国家不在大地上,不在我们容身的星球上,它仅仅只存在于雪中;稍后,月亮升起来了,照在雪地里,发出幽蓝之光,给这无边无际的白又增添了无边无际的蓝,当此之时,如果我们不是在驶向一个传说中的太虚国度,那么,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有一对年老的夫妇,就坐在我的对面,跟我一样,也深深被窗外所见震惊了,老妇人的脸紧紧贴着窗玻璃朝外看,看着看着,眼睛里便涌出了泪来,良久之后,她对自己的丈夫,甚至也在对我说:“这景色真是让人害羞,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多余得连话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我一直记着这句话,记了十几年,但是,却也爱恨交织。它提醒我,当造化、奇境和难以想象的机缘在眼前展开之时,不要喧嚷,不要占据,要做的,是安静地注视,是沉默;不要在沉默中爆发,而要在沉默中继续沉默。多年下来,我的记忆里着实储存了不少羞于说话之时:圣彼得堡的芭蕾舞,呼伦贝尔的玫瑰花,又或玉门关外的海市蜃楼,它们都让我感受到言语的无用,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羞愧。
害羞是什么?有人说,那其实是被加重了的谨慎和缄默。可是,人为什么要害羞呢?其中缘由,至今莫衷一是,美国人杰罗姆·卡格恩找了满世界的人做实验,最终还是无法确定害羞的真正缘由,或者说他已经找到了答案:任何存在都可以导致害羞。害羞竟然无解,难怪它席卷、裹胁了如此多的人群,“甚至害羞还没有来,我的身体就有了激烈的反应,心脏狂跳,胃里就像藏着一只蝴蝶般紧张不安”。杰罗姆·卡格恩的患者如是说。
不不,我说的并不是这种害羞,这是病,是必然,就像不害羞的人也可能患上感冒和肝炎;我要说的,其实是偶然——不单单看自己的体内发生了什么,而是去看身体之外发生了什么:明月正在破碎,花朵被露水打湿,抑或雪山瞬间倾塌,穷人偷偷地数钱。所有这些,它们以细碎而偶然的面目呈现,却与挫败无关,与屈辱无关,如若害羞出现和发生,那其实是我们认同和臣服了偶然,偶然的美和死亡,偶然的卫星升空和仙女下凡,它们证明的,却是千条万条律法的必然:必然去爱,必然去怕,必然震惊,必然恐惧。
所以,我说的害羞,不是要强制我们蜷缩在皮囊之内。而是作为一段偈语,一声呼召,让我们去迎接启示:世界何其大,我们何其小;我们站在这里,没有死去,没有更加徒劳,即是领受过了天大的恩典。
就像有一年,我去了越南,那一日黄昏之际,在河内街头,我目睹过一场法事:其时,足有上百个僧人陆续抵达,坐满了一整条长街,绿树之下,袈裟层层叠叠,夺目的夕光映照过来,打在僧人们的脸上,打在被微风吹拂的袈裟上,就像此地不是河内,而是释迦牟尼说法的祗园精舍;随后,吟诵开始了,这清音梵唱先是微弱,再转为庄严,转为狮子吼,最后又回到了微弱,当它们结束的时候,一切都静止了,飞鸟也都纷纷停落在屋顶,在场的人足足有二十分钟全都默不作声,就好像释迦牟尼刚刚来过,又才刚刚离开,但就在这短暂的聚散之间,地上的可怜人接受了他的垂怜。
袈裟,绿树,梵唱,夕光,还有羞愧得说不出话:此时言语是有用的吗?乃至我们去看去听的感官,难道不应该被取消吗?应当让这奇境和狂跳的心孤立地存在,像海市蜃楼一般地存在,如此,当我们回忆起来,才要一遍遍地去确认它的真实,确认我有过羞于说话之时。如果你没有忘记,那么,这些羞于说话之时,不管是寥落还是繁多,它们就是散落在你一场生涯里的纪念碑。P1-3
收录在此书里的文字,大都手写于十年来奔忙的途中。山林与小镇,寺院与片场,小旅馆与长途火车,以上种种,是为我的山河。在这些地方,我总是忍不住写下它们,越写,就越热爱写,写下它们既是本能,也是近在眼前的自我拯救。十年了,通过写下它们,我总算彻底坐实了自己的命运:唯有写作,既是困顿里的正信,也是游方时的袈裟。十年之前,我以写小说度日,未曾料到,某种不足为外人道的黑暗扑面而来,终使我陷入漫长的迟疑和停滞。我甚至怀疑自己,再也无法写作,但是,我也从未有一天停止过对写作的渴望,既然已经画地为牢,我便打算把牢底坐穿,到头来,写作也没有将我扔下不管。
有一年,我在医院陪护生病的亲人,因为病房不能留宿,所以,每每到了晚上,我就要和其他的陪护者一起,四处寻找过夜的地方。开水房,注射室,天台上,芭蕉树下,以上诸地,我们全都留宿过。一个冬天的晚上,天降大雪。我和我的同伴们在天台上的水塔边苦熬了一个通宵。半夜里,在和同伴们一起被冻醒之后,我突然间就决定了一件事情:自此开始,我不仅要继续写作,而且,我应该用尽笔墨,去写下我的同伴和他们的亲人。
他们是谁?他们是门卫和小贩,是修伞的和补锅的,是快递员和清洁工,是房产经纪和销售代表。在许多时候,他们也是失败,是穷愁病苦,我曾经以为我不是他们,但实际上,我从来就是他们。
就是这些人:病危的孩子每天半夜里偷偷溜出病房看月亮,囊中空空的陪护者们想尽了法子来互相救济,被开除的房产经纪在地铁里咽下了痛哭,郊区工厂的姑娘在机床与搭讪之间不知何从。由此及远——一个母亲花了十年时间等待发疯的儿子苏醒过来,另一个母亲为了谋生将儿子藏在了见不得人的地方,在河南,一只猴子和它的恩人结为了兄弟,在黄河岸边,走投无路的我,也被从天而降的兄弟送出了危难之境。
是的,人民,我一边写作,一边在寻找和赞美这个久违的词。就是这个词,让我重新做人,长出了新的筋骨和关节。
也有一些篇童,关于旅行和诗歌,关于戏曲和白日梦。在过去,我曾经以为可以依靠它们度过一生,随之而来的又是对它们持续的厌倦。可是,当我的写作陷入迟疑与停滞,真实的谋生成为近在眼前的遭遇,感谢它们,正是因为它们,我没有成为一个更糟糕的人,它们提醒着我:人生绝不应该向此时此地举手投降。
这篇简短的文字,仍然写于奔忙的途中。此刻的车窗外,稻田绵延,稻浪起伏,但是,自有劳作者埋首其中,风吹草动绝不能令他们抬头。刹那之间,我便感慨莫名,只得再一次感激写作,感激写作必将贯穿我的一生,只因为,眼前的稻浪,还有稻浪里的劳苦,正是我想要在余生里继续膜拜的两座神祗:人民与美。
——是为羞惭而惶恐的自序。
李修文的文字不可等闲看。此中无闲处,皆是生命要紧处。侠士宝剑秋风,在孤绝处、荒寒处、穷愁困厄处见大悲喜和大庄重,见出让生活值得过的电光石火,如万马军中举头望月,如青冰上开牡丹。他的文字苍凉而热烈,干回百转,渐迫人心,却原来,人心中有山河莽荡,有地久天长。
——李敬泽
文字一唱三叹,情感深挚动人,李修文有志于激发汉语之美,有志于成为汉语传统与当代生活之间的信使。
——苏童
人物既高贵又卑微,情感既狂暴又温柔,故事既真实又传奇,李修文执迷于命运的毁灭,却更加执迷于对毁灭的抵抗,他的美学就是这样矛盾和统一。
——张一白
在极具美感的文字里,书中的许多故事常常给我猝不及防的震撼与感动。
——佟大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