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百年孤独》、东方版《暮光之城》。一个闻所未闻的故事，紫禁城的地下藏着一座秘密之城，那里的人操纵着帝国的运作之轮，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有个怪诞庄，那里的人苟活于帝国的齿轮之下——他们都是贞人之后。

在20世纪上半叶风云际会的舞台上，神与人合演了一出亦真亦幻的戏剧，一部野心勃勃重构中国历史的小说。

小说开始于八国联军攻进北京后慈禧仓促西逃。话说慈禧一行路经一个历代志书皆无记载、历代地图皆无标识的怪诞庄。这怪诞庄怪就怪在，中国历史上每朝每代都能在这个村子找到对应的姓氏，彷佛每位开国新天子都必须在此地注册登记，并留下“人质”。慈禧既来到此地，就不能不发现这个历史秘密，半夜里她带着光绪来到一个无人知道供奉着什么的荒废了的庙里……慈禧离开，却给怪诞庄留下了七个御前宫女，她们奉旨嫁给了村里的七户人家，分别为陶氏、施氏、繁氏、锜氏、樊氏、饥氏、终葵氏，正是古老的“殷民七族”、商汤后裔也。宫女们被吩咐生完孩子后即刻回京，为了早日脱离这蛮荒之地，七位少女各施手段……

历史急剧行进，这是一个古今中外各路力量、各种运势大交战的时代，它所掀起的狂风骇浪，中华大地的每寸土地上，沉睡的诸神、活着的众生概莫能免。于是话说两头，一边是权力顶端的风云变幻，从慈禧、光绪到了袁世凯，称帝这时他发现紫禁城下竟有另一个国度……；一边则是古老的怪诞庄，宫女们为殷民七族生下的后代们，都以自己的选择勇猛地参与这历史：他们有人成了盗墓贼，有人成了投日的汉奸，也有人选择成为哑巴，晚上与古老的神鼎以沉默对话，白天看着世界日变；隐匿于怪诞庄的古老神祗们在现代文明创造的炮弹刮地三尺的轰炸下，被迫纷纷现形：睡梦中施展降雨术的雨神被炮弹炸了个窟窿；地表之下各文化层之魂魄被后人掘地三尺赶出，化为文字虫成堆成堆地涌出，前仆后继僵死在地面上……

在京城，革命党的炸弹瞬间摧毁了象征着传统国家运行机制的地下国度；在怪诞庄，象征着传统文明运行机制的神鼎也永远沉默了。从前那个世界终结了，在历史这只无头怪兽中人类存在的怪诞感却永远无法摆脱。

序幕

章一

 御前宫女的伟大使命

 县令大人的疑惑

 怪诞庄的性生活

 悬壶济世的终葵家

 一个梦想成为皇后的女人

 怪诞庄的后代出生了

章二

 俺和太后拉家常

 异秉雨神之死

 土地是有生命的

 雨神之子

 奇大的裂穴

章三

 神鼎的制造和出炉

 九鼎的离乱

章四

 贞人和鹦鹉

 神谕之骨

 贞人又得罪了盘庚

 柔逊之民的养成教育

章五

 光绪的叙说

 回到紫禁城

 魔龙将军

 水晶爱情

章六

 被秘密处死的宫女

 崔玉贵被轰出皇宫

 崔玉贵献宝

章七

 饥大嫂偷情

 茁壮成长

 饥大嫂开妓院

 四喜丸子

章八

 君主立宪的骗局

 袁世凯的野心

 顺治拜神鼎

 谢阁兰先生

 袁世凯窥伺国之神器

 同性恋和性无能

章九

 盗墓贼家族

 盗墓风波

 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

 卖野药的李和尚

 太岁出世

 元气大伤

章十

 窃国大盗

 袁世凯加紧称帝

 紫禁城的隐秘

 贞人之城

 帝国政务集成处理器

 贞人之城的毁灭

 袁世凯死了

章十一

 溥仪离开紫禁城

 狼子野心

章十二

 沉默的神鼎

 怪事两则

 神秘的货郎

 蛤蟆精

 天皇的特使

 升官发财的麻将桌

 燃烧的棺椁

 繁贵当了汉奸

 国王的报复

 施耐德的抗日行动

 自动生成的墓志铭

 媚猪之死

 疯狂末日

 繁贵变成了螺蛳先生

章十三

 盗墓贼之死

 黑蛇冒出了地面

 神鼎飞走了

附录·《怪诞庄》游戏攻略

后记·地下室里的粟特人

就在那个月白风清的晚上，七个女人获悉了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自己变成母亲的皇家使命。

“越快越好，把孩子生下来，马上返回京城。”慈禧隔着布帘对她们说道。

说这话的时候，慈禧正赤身裸体，站在水缸里面洗澡。水刚刚浸过她的下半身，浸着她的小腹。温度很合适。可惜的是，她没有带上那个包金镶银的大木盆。转过头来一想，如今在西逃的路上，能洗到热水澡已经很难得了，夫复何求？

两个宫女正在帮她搓洗手臂，她们的动作小心翼翼，就像在为一条母龙清洗鳞片。

“跪安吧，你们。”慈禧对外面说道。

她听到宫女们在磕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外面又恢复了安静。慈禧缓缓出了一口气。和往常一样，她不必告诉别人自己这样做的原因，也不必理会自己的一个命令会给他人命运带来如何的改变。她只负责发号施令。

她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放到了一边，开始欣赏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体还很温润，几乎和一个三十岁的少妇没有什么区别，几乎没有什么褶皱，看不出是一个老妪。她坚定地站着，让宫女为她揩去身上的水滴。虽然现在远离紫禁城，虽然身上没有穿一件衣服，虽然这是在逃往废都西安的路上，站在一个农家的水缸里洗澡，她还是觉得自己身在朝堂之上，威慑着一群唯唯诺诺的男人。她赤裸的身体不是一个衰朽的皮囊，而是大清帝国的权力中心。这种权力带给她的快感，比她曾经的那些男人带给她的性高潮要舒服得多。

七个女人从尘土之中站起身来，有些茫然。她们开始哭。慈禧太后最厌恶有人在她面前哭泣，她们都是知道的，但她们实在控制不住。她们都是慈禧的御前宫女，面对老太后的这种安排，她们有些天塌地陷的感觉。虽然大总管崔玉贵已经告诉她们这个命令不可更改，几个宫女还是彼此搀扶着哭做一团，哭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为了防止她们的哭声被老太后听到或是逃跑，几个女人被太监们拉起来，送进了一个柴房。这些太监和她们一样，都是慈禧太后身边的人，彼此都很熟识。其中有几对关系还相当不错，曾经在私下做过性游戏，很像名义上的夫妻。

这些太监——诚如莎士比亚所言——虽然他们“干不来那些伤风败俗的事儿，可是也有强烈的爱情”。但慈禧太后的命令一传达，他们就收起了含情脉脉的嘴脸。对他们来说，慈禧太后的懿旨一下，这些宫女就已经被贬入凡尘，不再属于皇家系统。

太监们把这几个女人拖进了柴房。宫女们几乎没有做任何挣扎，这是皇家纪律不允许的。在拖曳这些女人的过程中，太监们的手有意无意间在自己中意的情人的乳房和臀部又揉捏了几下，以示不忘旧情。做完这一切，他们就退了出去，连一盏油灯都没有留下。

“要是柴房失了火，惊吓了老太后，这罪过可就大了！”崔玉贵在门外说道。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地上吐了三口口水，算是避邪。那些太监一边附和着，一边锁上柴门，簇拥着崔玉贵离开了。

柴房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宫女们还在哭泣。她们在哭泣自己的命运，慨叹命运不公造化弄人。

她们之所以能够在宫中挺这么长的时间，是因为每个人都有幻想。从理论上来说，在宫中，每个宫女都有与皇帝发生性关系的可能。她们一直在企盼这种美好时刻能够在自己身边乍现，就像当年被称作“兰儿”的小女人被咸丰皇帝宠幸一样，能够一步登天。为了这个时刻，她们每天都精心准备，准备在皇帝征召时将玉体奉送。但现在，她们的梦想破灭了，她们顽强守候了多年的处女之身就要失去，并且不是奉献给她们应该奉献的人，对此她们满怀愤恨。

“好比一棵白菜，让猪给啃了。”她们对自己说。

一想到自己脆脆生生白白净净的贞操就要断送在怪诞庄，她们的心里就在滴血。身为御前宫女，七个姑娘都是从皇宫经历层层考验被捡选出来的人物：身材标准，不胖不瘦；没有麻子，没有口臭，没有脚臭，没有狐臭，没有鼻炎，没有痔疮，更没有阴部瘙痒和白带异常。她们一直以自己为荣，更是家族的希望。一旦她们和皇帝发生关系，那就意味着一切都有可能改变。但现在，她们数年的期望灰飞烟灭。直到现在她们才发现，自己只是仆役，是慈禧太后的奴隶。慈禧太后想把她们赏给谁便赏给谁，用不着和她们商议。

她们一直对自己即将在一个绫罗绸缎堆积的芳香之地失去贞操满怀向往，但现在看来，这已经是永远的奢望。她们被囚禁在柴房，明天就要嫁给怪诞庄的农人为妻。从这个开头来说，她们今后的生活一定颇为黯淡。

柴房里有未知的生物发出了细小的响动，宫女们惊叫着彼此拥在一起。多日的劳累与饥饿已经让她们非常困顿，过度的伤心又让她们头昏眼花。哭着哭着，她们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当她们像花朵一样苏醒，整个队伍已经不见了，就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慈禧太后走了，正走在通往废都西安的路上。这七个宫女被遗弃了，遗弃在这个叫做“怪诞庄”的奇怪的小村子。

站在院子里，宫女们都很麻木。她们恨慈禧，也恨这个叫做怪诞庄的地方。作为一种突然闯入的智慧生物，直到现在她们才开始注意这个村庄，带有几分自上而下的冷酷与从容。这个村庄又小又破，那些人一个个灰头土脸，和那些锦衣玉食脑满肠肥的大员比起来，这些人几乎是大清帝国的“第二人类”，委实不能获得她们的理解与尊重。

当七个男人突然站在她们面前的时候，七个宫女彻底失望了。七个男人有高有矮，年龄大小不一，但他们都很瘦，身上都穿着不太合身的簇新的长衫马褂，戴着瓜皮小帽，就像是从地里冒出来的七颗奇形怪状的蘑菇。他们弯着腰充满谦卑，脸上布满汗水，却不时偷偷看一眼七个女人，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欣喜。

这就是她们的丈夫。

县令大人挥了挥手，七顶花轿围了上来。七个男人像是事先排练好的一样，分别站在了不同女人的面前。他们仍旧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师爷走上来，把七块红布蒙在了宫女们的头上。

“姑娘新禧。圣命难违，请姑娘上轿。”县令大人对她们说道。

他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让慈禧太后的懿旨能够得到最好的执行。不过，他还是很有礼貌。说话的时候，他弯着腰，向七位御前宫女行着礼。他不能看到她们的花容月色，只看到她们的绣鞋。慈禧太后的御前宫女，穿的都是“五福捧寿鞋”：鞋帮两边绣四只蝙蝠，鞋尖正中绣一只大蝙蝠，鞋口处绣一“寿”字，此即为“五福捧寿”。经过两天来的接待，县令大人已经看出：穿这种鞋的都是慈禧的御前宫女，是慈禧太后身边的人。虽然这些宫女现在已经出了皇家系统，嫁入怪诞庄，成了他治下的子民、怪诞庄村民的妻子，但他依然恭恭敬敬，连眼皮都不敢向上翻一翻。

作为经历过数年宫廷礼仪训练的御前宫女，七个女人都明白：除了服从，她们没有任何其他选择。七位宫女顺从地钻进各自的花轿，然后让人抬回去拜堂成亲。上花轿之前，她们暗暗地将自己的丈夫和皇帝做了对比。让这些女人稍感安慰的是：这些男人看起来都比光绪皇帝强健得多，也更像男人。

婚礼就像演戏。按照别人的指引，七个宫女麻木地完成了自己的程序。透过那些粗陋的红布，她们冷眼观察着婚礼，好像拜堂的是别人。拜堂成亲的过程相当寒酸，因为她们的丈夫都是怪诞庄的普通人，家底都不太殷实。又因为村子里同时有七家要结婚，所以每家都不太热闹。

每家都已经悬挂好慈禧太后的画像，她们对着画像跪拜。围观者也不说话，都在一边静静看着。因为不允许用响器营造气氛，所以婚礼一点儿都不热闹。只有在这些美丽的宫女和男人进入洞房的时候，人们才被性幻想惊醒，变得活跃起来。

他们想象着那七个男人的好福气，流下了口水。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七个宫女的初夜，她们的丈夫居然无一例外出现了阳痿症状。

“这可是宫里的女人，神仙一般的女人！”他们不断地暗示自己。面对着金枝玉叶一般的女人，他们连伸手摸摸都不敢，觉得她们都是易碎的瓷器。到了后半夜，还是有的女人没忍住，爬上了男人的身体，把男人给睡了。

P7-11

2006年，因为生活中一场突然的变故，我离开北京，来到了南疆一座小城。来之前，我已经开始写这本书。至于为什么想写这本书，只能说是热情。安定下来之后，为了获得必须的安静，我每天待在寒冷的地下室，即使到了四五月份还要穿着羽绒服。写作是件苦差事，我写了又废废了又写备受摧残，像一头无法冬眠的熊。每天中午站在楼道口，我能够享受片刻阳光，进出楼道的人看着我，像看着一头怪兽。

从小就听说过大槐树的故事，我是那些被迫迁移的流民之后。我名义上的祖先是“遵爷”和“道爷”，这两位老先生在历史上似乎有些名气，就请过来做了祖宗。到了后来，我才发现这件事其实大有可疑之处。这两位爷可不是山西人，离大槐树似乎有些距离。偶然翻书，我看到了一个很奇特的人种——粟特人。粟特人，史籍中又被称为“昭武九姓”，包括康、安、曹、石、米、何、史等姓。他们是外来人种，进入中原之后，一直默默无闻过着自己的营生，直到彻底被淹没在人潮人海中。我疑心我也是粟特人的后裔，因为我的祖先就来自粟特人曾经生活过那个地域。我的家族对牛羊肉的热情很高，我的祖父眼窝深陷，带有明显的异族特征，我的祖母还会用火占卜身染重病的儿子也就是我的父亲的祸福凶吉。更有意思的是，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这几个姓氏都大有人在。我曾经在拙著《七上八下》里说过，我的故乡是在皇帝的驱赶之下建立的，是打在广袤大地上的一块突兀的补丁。粟特人在那里安身立命，带着一种薄凉的血统和淡定的表情。

粟特人也要生存，我后来在电视台找了一份工作。一次上街的时候，我听见一位民族朋友在赶马车，让我吃惊的是，他赶马车的术语居然和我的老乡赶马车的吆喝声一模一样。我不知道外国人如何赶马车，是不是也是一样吆喝；我不是动物学家，不清楚马是不是只能听懂这几个声音。我惟一确定的是，我虽然不是马，但我同样能听懂。我比马聪明的地方在于：我能认清红绿灯。

我为什么要写这本书？我们到底是什么人，有着怎样的文化基因与传承？我们来自何方又去向哪里？我们为什么拥有这样的身段和表情？我们的历史到底是怎样的一副面孔？我希望我的笔就是刻舟求剑的那把剑，遗落在记忆之河。过了一千年打捞出水的时候，还能亮出逼人的青锋。

公渡河

2008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