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以后》是列夫托尔斯泰晚年的经典之作。

和老托的许多作品一样，小说是在真人真事的基础上写成的。老托年轻时曾和兄长谢尔盖一起在喀山大学求学，当时他的兄长爱上了一位上校的女儿。一天，谢尔盖偶然发现上校和他漂亮的女儿在晚会上优雅地跳舞，而第二天一早，上校就去操场监督夹棍刑的行刑，上校冷酷而残暴的行径浇灭了谢尔盖对他女儿的爱情。这件事给老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60年后，这段往事成了小说《舞会以后》的主要内容。

本书是中俄文对照，是缩写本，但不影响精华内容的再现。

托尔斯泰是俄国一位伟大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被列宁称为“俄国革命的镜子”。和鲁迅一样，他手上的那支笔就像一把锋利的剑，能洞穿一切。《舞会之后》是他的中短篇代表作之一。这篇小说以主人公伊凡在舞会上的恋爱故事为线索，通过舞会上和舞会后两个截然不同的场面描写，深刻抨击了沙皇专制制度的虚伪、野蛮和黑暗，愤怒控诉了沙俄军官对士兵的残忍和暴虐。

托尔斯泰简介

舞会之后

附录

卢塞恩

“你们说，一个人自己分辨不出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一切都在于环境，是环境在腐蚀人。可我却认为，一切都在机遇。我这就讲讲自己的经历。”

在我们谈到一个人的自我完善首先在于改变他所处的环境之后，受人尊敬的伊万·瓦西里耶维奇这样说道。其实，谁也没有说一个人自己分辨不出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不过，伊万·瓦西里耶维奇就有这么一个习惯，自问自答地说出自己与别人谈话时萌生出来的想法，并就这些想法讲些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他常常讲得聚精会神，而忘了是从何讲起的。而且，他讲的都是实话，从不添枝加叶。

这次也是一样。

“我来讲讲自己的经历。我的生活之所以是这样，而不是那样，并不是由于环境，完全在于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我们问。

“说来话长。大家要想听得明白，我就得细细道来。”

“就请讲吧。”

伊万·瓦西里耶维奇沉思起来，摇了摇头。

“是的，”他说，“我的生活由于一个夜晚，或者更确切地说，由于一个早晨而彻底改变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这么回事，我陷入了热恋之中。我曾爱过多次，不过，这一次最投入。事情都过去了，她的女儿都出嫁了。我爱上了B……是瓦莲卡·B……”伊万·瓦西里耶维奇说出了她的姓名。“即使到了五十岁，她还是个出色的美人。可她在年轻时，在十八岁的时候，称得上是绝代佳人：身材修长，婀娜多姿，典雅端庄，没错，正是典雅端庄。她总是微微昂起头，身子挺得笔直，好像只能这样。她尽管很瘦，甚至瘦骨嶙峋，但这种姿势，再加上美丽的容貌和修长的身材，显出一副凛然不可犯的神态。若不是她的嘴角、美丽明亮的眼睛和年轻可爱的整个人总带着快乐温存的微笑，这副神态一准会把人吓跑。”

“伊万·瓦西里耶维奇可真能形容。”

“不管怎么形容，我都无法向你们描绘出她有多么美丽动人。不过，问题并不在于此。我要说的这件事发生在40年代。当时，我在外省的一所大学里读书。我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不过，那个时候我们学校并没有什么小组，也没有什么理论，我们只是年轻，过着年轻人特有的生活——学习和作乐。我当时是个特别快乐、活泼的小伙子，也很有钱。我有一匹剽悍的溜蹄马，我和小姐们一起滑雪(当时还不时兴滑冰)，还和同学们一起大吃大喝(当时我们只喝香槟，没钱就什么也不喝，不像现在这样喝伏特加)。我最大的快乐还是参加晚会和舞会。我舞跳得很好，人也长得不错。”

“您用不着谦虚。”我们当中有位女士插嘴说道。“我们看见过您的银版照片。岂止是长得不错，您就是个美男子。”

“美男子就美男子吧，可问题并不在于此。问题在于，就在我陷入对她的热恋之中的那个时候，在谢肉节的最后一天，我参加了省首席贵族家举办的舞会。省首席贵族是位温厚的老人，是个富有而好客的宫廷高级侍从。接待客人的是和他一样温厚的妻子。她身上穿着一件深褐色的天鹅绒连衣裙，头上戴着镶有钻石的头饰，像画像上的伊丽莎白·彼得罗芙娜一样袒露着丰腴、白皙的双肩和胸部。舞会好极了：大厅富丽堂皇，还有合唱团。乐师们是一个爱好音乐的地主名下的农奴乐师，在当时很有名气。吃的很丰盛，香槟酒多得喝不完。虽然我喜欢喝香槟酒，但我并没有喝，因为即使不喝酒，我已经为爱情而陶醉了。不过，舞我可没少跳——卡德里尔舞、华尔兹舞、波尔卡舞，当然，尽可能和瓦莲卡一起跳。她穿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扎一条粉色的腰带，戴一副长及瘦削的臂肘的白色羊皮手套，脚上穿一双白色的缎面鞋。有人抢在我前面邀请瓦莲卡跳玛祖卡舞，我到现在都不能原谅他。瓦莲卡刚一走进大厅，这个厌恶透顶的工程师阿尼西莫夫便邀请了她，而此时我正好去理发师那里弄头发，又去买了副手套，这样便来迟了一步。所以，玛祖卡舞我是和一位德国小姐跳的，我曾向她献过殷勤。可我那天晚上怕是对她很不礼貌，不和她说话，也不看她，眼里只有瓦莲卡穿着白色连衣裙、扎着粉色腰带的修长身形，只有瓦莲卡神采奕奕、面色绯红、带着两个酒窝的脸和温柔可爱的眼睛。不光是我，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欣赏她。男人在欣赏她，尽管她让所有的女人都黯然失色，可女人也在欣赏她。不能不欣赏她。

“可以说，按规矩，我没和她一起跳玛祖卡舞，可实际上我差不多一直在和她跳。她毫不羞涩地穿过整个大厅，径直朝我走来，我还没等她邀请便一跃而起。她嫣然一笑，感谢我的心领神会。当我和另一个男舞伴被带到她面前时，她没有猜中我的代号，只好把手伸给另一个男舞伴，耸了耸瘦削的肩膀，冲我微微一笑，表示遗憾和安慰。当舞曲由玛祖卡改为华尔兹时，我和她跳了很久。有好几次，她一边喘着气，一边微笑着对我说：‘再跳一圈’，我便不停地和她跳啊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

P29-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