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小说，一定是充满意味的。

那种文字的意味，叙事的意味，思想的意味。

著名实力派作家荆歌的最新中短篇小说集，重在展示文字的意味，叙事的意味，思想的意味。

《香如故／名家最意味小说》，会让你沉陷其中，感受到一个比现实世界更加意味深长的世界。这也正是小说的迷人之处。

实力派作家荆歌的最新中短篇小说集。包括《猫娘》《流产》《他日物归谁》《南浔姑娘》《香如故》《鸟事》《前妻》《喜鹊》《县城》《戏衣》《死者不做证》等篇目。

猫娘

流产

他日物归谁

南浔姑娘

香如故

鸟事

前妻

喜鹊

县城

戏衣

死者不做证

后记

黄鸿飞安慰她说，即使以后在外地工作，逢年过节还是会回来的嘛！

龙阿姨的眼睛红了，说，你如果是我的儿子，我也会很高兴的。你手巧，菜做得好吃，心好，整天伴在一起，其实也是蛮幸福的。

黄鸿飞突然感到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流下来。

在古桥饭店吃豆腐餐的时候，龙阿姨一直抱着儿子的骨灰盒。抱着骨灰盒怎么吃饭呢？她不吃。她一直在哭。她不敢大声地哭，她只是伤心地哭泣。因为她的儿子，死得不太“光彩”，因此亲戚朋友们来吃这顿豆腐餐，大家让黄鸿飞把饭店的门关上，尽量不事张扬。所有的人说话都是轻轻的，脸上没有笑容。一些人负责安慰龙阿姨，劝她把手上的骨灰盒放下来，吃一点东西。但她坚持抱着骨灰盒。有人就喂她吃几口。有的人则陪着她流泪，大家的脑袋都低垂着。黄鸿飞的心里也非常难过。

街道上所有的树，都脱尽了树叶。古老的观音桥，也在这个秋天被拆去了。黄鸿飞听人说，这是一座元代的古桥。元代，距今有多少年了呢？黄鸿飞找到一本《新华字典》，在屁股后面查到了“我国历史朝代公元对照简表”，算了一下，元代离今天也有六七百年了。一座在风雨中挺立了六百多年的桥，一下子就不见了，真是有点儿可惜！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崭新的水泥桥。桥是平桥，为的是能让汽车开进镇子上来。而镇上的街道，原本石板铺就的路面，也都变成了平整的水泥路。石板被一块块撬掉，铺上了水泥，为的也是能让汽车开进镇子来。

白天，这个小镇开始有了汽车喇叭声。镇子的白天变得更喧嚣了。原先的人声、自行车铃声，再加上汽车喇叭声，小镇显得一下子热闹起来。黄鸿飞的古桥饭店，随着汽车的进入，生意也有点好了起来。陌生的客人多起来了。但是龙阿姨这个熟客，却再也没来吃过中饭。她变得病恹恹的，在豆腐店里上班，也不说话。下了班就回家了。她好像是不再吃东西了，她自从失去了儿子，就再也没有来黄鸿飞饭店里吃过一次饭。那顿抱着骨灰盒吃的豆腐餐，是她在古桥饭店的最后一顿饭。

古桥已经没有了，但黄鸿飞的饭店还是叫“古桥饭店”。

戚佳萍与她的男人分居之后，就一直住在文化站的仓库里，与一堆散发着霉味的戏衣，还有其他演出道具睡在一起。刺猬头来过几次，向她讨饶。但她就是不肯答应跟他回家。他就打她，揪住她的头发打她，踢她的肚皮。她不叫不喊，也不反抗，听凭他打。好像她没有了子宫，就没有了脾气，连痛感都没有了。有时候，他打她的时候，她居然还笑出来。他打了她，走了之后，她就把门关起来，感到困了，就睡了。她睡得很香，不需要安定片了。好像他的打，是能够催眠一样。当然有几次，他把她打趴在地上，剥掉她的衣裳，强奸了她。她也不反抗，听任他的摆布。他走了之后，她也懒得爬起来，就这样在地上睡着了。

有一天晚上，黄鸿飞偷偷地潜入文化站，走到仓库门口，发现门直直地开着。戚佳萍躺在地上，虽然穿着戏衣，但衣襟敞开着，看得见胸衣。黄鸿飞站在门口，一阵脸红心跳。他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以这样的装束，以这样的姿势躺在地上睡觉。她睡着了吗？她真的不知道他出现在她门口吗？他屏住呼吸，呆呆地看着仰躺在地上的她，看着她被胸罩紧裹着的饱满的胸，看着她平滑的肚皮，肚皮上有精致的肚脐眼，也有一道清晰的疤痕。仓库里的霉味，飘进了他的鼻子里。奇怪的是，门敞开着，他反而闻不到她的香气了。往日，透过一道窄窄的门缝，他总能闻到她的香气，像一缕风，从仓库的霉味中穿透而出，让他真真切切地闻到。

他试着往里走。夜实在是太静了，他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了。他以为她也会听到，她会突然惊醒，坐起来，从地上爬起来，惊恐地看着他，愤怒地斥责他，骂他流氓，让他走，让他滚。

P252－P253

写小说这件事，对于别人来说，真的是越来越不重要了。你写了什么，写得好不好，是进步了还是不如以前了，甚至你还写不写，别人都不知道。至少是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来关心这件事的。那么写小说这件事，也就越来越只与自己有关。我早在很多年前就说过，写小说，其实是只对自己有意义。至于有人看，看了之后嗤之以鼻，拍块砖，或者若有所思，点个赞，这也都是副产品。常常作者并不知道。而对于作者自己来说，写得怎么样，怎么写，是进步还是退步，倒是意义重大。因为有写作的冲动，写得欢，自己觉得写出来有意义，那么，这当然对作者来说，并非无关紧要。食色性也，写作对喜欢写作的人来讲，也是一种欲望的满足和渲泄吧。谁能说泄欲是没有意义的呢？但是，谁又能说，这私密的事儿，对别人同样也有意义？

这些年我似乎找到了更有意义的事情做。写字，画画，玩古，吃茶品香，这些不务正业的事情，占据了我生活的大部分时光。它们带给我快乐的心情，让我感到十分的充实。因此我也就自然地离写小说这件事有点远了。以前，1990年代，我埋头写小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了进去。在那段时间里，我最担心的就是，有朝一日我会“江郎才尽”，再也写不出一个字。我当时悲观地说过：我害怕这一天的到来。但我知道，它迟早要来！现在，它还没有来，我却主动躲开了它。所以生活常常是难以预料的，命运的诡异也正在于此。

不过，玩物似乎也并未令我丧志。我在给一些报刊写专栏的时候，特意把专栏名定为“玩物志”。这个志，一层意义是应该有言字旁的：另外的意思是我特别要强调的，那就是“玩物丧志”这个成语里的“丧”字，我必须把它拿掉。也就是说，我的志没有“丧”掉。一边玩物，一边“志”还是在的。果然是这样吗？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因为，我的内心，一直都牵挂着小说的。虽然它看起来越来越无用，但是，我还是像挂念着旧情人一样常常想念着它。它曾经带给我那么多的快乐，其他的任何快乐都无法与之相比。写小说的快乐，真的是人世间最大的快乐。怪不得事到如今，还有那么多人爱着这件事。作为一个曾经的狂热写作者，我是非常能够理解这一点的。

所以，我在玩物的同时，也并没有完全抛掉我心爱的小说创作。我把玩物的一些心得，在玩物中耳闻目睹的一些事，写进了我的新小说。比如《他日物归谁》，比如《香如故》。我只是写得比以前少了。但少这件事，也许并非坏事。我以前写得很多，实在有点太多了。欲望这类事，多了并不见得好，要少而精才好是不是？当然，我并不是说自己近年的小说比以前写得好了，因此就可以说，收在这本集子里的都是一些精品力作。可不敢这么讲啊！人上了点年纪，身心不可避免都有些疲惫，不能跟年轻人比生猛了。东西也吃得少了，欲望也一定是淡了许多。所以呢，小说写得少一些，散淡一些，也是自然现象。

这本集子里的中短篇，大部分都是近年写的。像《喜鹊》《他日物归谁》《香如故》《死者不做证》这几篇，都是去年发表的。需要强调的是，所有这些作品，都没有在其他的集子里收入过。

日子一天天过下去，开开心心是最重要的。虽然我们似乎并没有理由太开心，但我们又能怎么样？玩物当然是快乐的。如果玩物足够快乐，那么真的可以不必写小说。但是，我说过了，在我的内心深处，还是觉得写小说是最最快乐的一件事。

荆歌

2014年4月23日于累美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