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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 腾格里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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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野里突然传来了一阵马的嘶鸣。它们跳跃过了一望无际的戈壁,穿过了沙枣花的枝叶与细碎花瓣,又绕过了火焰般恣意张扬的红柳,在太阳下悠扬地回荡着,钻进了兔子的耳朵里。

兔子“蹭”的一下把背包扔到了沙地上,手搭凉棚朝声音望去,远处耀眼的阳光下,滚滚的尘烟处,一团黑影时隐时现。

朦胧中,黑影渐渐拉长变得清晰起来,原来是一驾马车从滚滚尘烟里驰来。一、二、三、四,四匹马拉的大架子车上油布紧紧盖着,石鼓般敲打的马蹄声在寂静的旷野里显得格外悦耳。兔子仿佛是听见了黄浦江里被马达搅动的水流声,看见了江面上一个一个流转的漩涡。

兔子站到了土路坡顶的制高点中央,他已经看见由远而近的马车辕杆上横坐着的一位老乡了。他来不及细看,抓了军帽就朝马车方向用力舞了起来,并扯开干哑的嗓子喊道:

“喂!——老乡!——请!——停————停——”

酷暑,加上长时间地在戈壁上跋涉滴水未进,兔子已经有些虚脱,他是用尽了力气才喊出这一串半溜不长的声音的。

兔子想那驾辕的把式就是耳背也一定能听到他的叫唤,因为在空旷寂静的野地上,即使是用平时同样分贝的声音,也会比平时传得更远,何况他现在是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

果然,在他的喊声过后,那些紧锣密鼓的马蹄声突然变了节奏,就像交响乐《黄河颂》从翻江倒海、暴风骤雨般的气势,转入了缓缓流淌的细声吟唱。蹄声变得越来越舒缓。

兔子看着马车上小山一样堆积在油布下的东西,心窝里突然又敲起鼓来,他犹豫着,他吃不准那马车的主人是否会接纳自己。因为后面的路程还是个未知数,兔子当然明白,有些事情单凭着雄心和热情还是远远不够的。可眼前的马车,哪怕就是顺道带他一段路也行。

兔子正寻思着,只听“喔——喔喔——吁——”的一声叫唤,老乡的马车已经停到了他的面前。

“同志!哪个部队的?”

“对不起,老乡。不,原来你不是老乡,也是当兵的?!”

兔子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嚷着就从土坎顶上跑下来。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看清驾辕的把式,他上穿白衬衣卷着袖子,下着绿军裤挽着裤腿,标准的一位年轻军人。

车把式大概看见兔子也是当兵的,不由亲切起来,所以还没等兔子问,他就自报了家门:“我姓黑,名老会,河南新乡人,一八六团一营一炮连驭手班班长。”

百家姓里还有姓黑的?这个怪怪的很有点意思的名字,很容易就让兔子联想到了旧时上海滩上那些黑社会之类的称呼。比如那个名震上海滩的青帮老大杜月笙,他上小学五年级就知道了。红卫兵抄家时,他和阿庆经过一幢洋房,看见一群红卫兵从洋房里抄出来的西装领带礼帽和文明棍,最让兔子开眼界的是,四个年轻人两人一对拖着两个大大的麻袋,看他们满脸红光顾不得一头汗水,兴高采烈地从麻袋里伸手一抓,竟然是一把票面五元的纸币。那是兔子感到不可思议的新发现。那么多钱,哪里来?怎么花呢?为什么不放银行?五颜六色的衣裙、西装、礼帽被他们在洋房门口兴高采烈地付之一炬,那根檀木文明棍挑着被火焰吞噬的衣物,发出“兹兹”的声响。可两麻袋钱没有烧,而是被人抬上了一辆黄鱼车,这正验证了那句所谓的“革命也需要本钱的”。

黑老会自报完家门,便一直笑嘻嘻地看着兔子。兔子知道,接下来当然就得是他介绍自己了。他不能光听人家介绍呀,作为对应,或者出于礼貌,他应该说说自己的门第和要求。

 现在,兔子从眼前这个老会的嘴里,已经清晰地知道,他要去的连队,正是黑老会所在的那个炮兵连。

兔子一兴奋,刚才还缠绕他的那些干渴和饥饿,这下早跑到九霄云外了。他与老会紧紧握着手,刚要如实地介绍自己,但说出名字后中途又骤然改变了主意。黑老会这个怪怪的名字和他爽快的性格,突然让沉闷了一路的兔子产生出先捉弄他一把的念头。

兔子略一沉思,就编出了这样一套说辞:“我是军区文艺宣传队的兔子,要到银川去交流样板戏。我们一个战友的老家就离这里不远,他老家里有人给部队上写了举报信,举报他当兵前曾经破坏过集体的财产,偷偷打死过几只羊。我这次出来,本来是和领导一起来的,但领导突然有紧急任务先赶回去了。领导回去前特地把任务交给了我,吩咐我回去的路上先去那个战友村子里了解一下情况。”兔子说得简单又滴水不漏,模样一本正经的,让人听了真像是上级派来的参谋到下面视察那般。一边说着,他看着老会憨厚的表情和毫不怀疑的眼神,使劲地憋着一直要往外冒的一股子坏笑。

P1-3

后记

弹指一挥间,当逝去的岁月时隔多少年后被重新再拾起时,仍然可以感到她独特而醇厚的回味。

后来据悉,炮兵连连长张登全在排除一次哑炮倒弹时,双手虎口裹住的炮口意外松脱,炮弹直接窜出炮口落向地面,在这干钧一发之时,他为了保护其他战友勇敢地扑向炮弹,壮烈牺牲了。

指导员钱三民的老婆是他去工厂支左时,在兰州认识的。她是大学生,可她父母的成份不好。但钱三民非常爱她。后来钱三民轮换到野战军部队后,他的老婆一直没能随军。由于忍受不住独守的寂寞,据说被工厂里一个干部趁机勾上了。后来工厂里有人给钱三民写了举报信。钱三民就请了假回家,女人很开心像只快活的小鹿,激情满怀地围着钱三民转。但钱三民冷落了女人,还质问女人有没有那事,女人不承认。钱三民换下了军装就去找那个男人,并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顿。钱三民打过那个男人后,第二天出门回来,他的老婆死了,他手里给女人买的衣服什么的都落在地上。女人留下遗书,说自己是清白的,是被人诬陷的。为了证明自己她只能用死来说明了。老婆死在家里,又有遗书,钱三民先是被地方公安请了去,后来被带回部队,受到了上级给予的党内警告、官降一级的处分。他没想到自己的老婆会那么刚烈,由于内疚,此后再也没找女人。

老会退伍后重操旧业,自己搞了个畜牧医疗站,以在部队摸索出的更多知识给远近村民的家畜把个脉治个病。如今老会早已鸟枪换炮了,他喜爱马,为此专门去内蒙古和甘南学习了养马的经验。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种马有限公司,圈养的全是国内最好的品种:汗血马。要说的是山妹,自打老会回家后,家里有了主心骨,她的精神爽了,人也更勤快,第二年还给老会生了个儿子。老会给儿子取名就叫二毛。现在,老会的儿子二毛已经接替老会,担任了公司的董事长。

许多年以后,兔子才知道,五一一医院里的护士晓霞那天和他一别后,便渐渐地得了忧郁症。后来,她提干转业回了北京,但婚姻始终不幸福,先后去了日本、澳洲、美国,最后定居在了加拿大。她的父亲去世时,她回了一趟北京。送走父亲返回加拿大后,她想起了年轻时的部队生涯,想到了几十年前的兔子,再次寻找兔子的念头在她心里变得越来越强烈。在大洋彼岸的豪宅里,她在互联网的搜索框里敲上了上海和兔子的名字。令她意外的是,她竟然真的找到了几十年里都让她日思夜想的兔子。

那天兔子在花园老洋房的办公室里刚坐定,便有人哇啦哇啦地叫兔子,说是有加拿大国际电话找他。兔子疑惑了半天,也没想起谁会从加拿大打电话给他。在兔子的所有社会关系中,唯独没有加拿大的朋友。电话里是个女人,兔子更觉得一定是误会误打了。

大概在两秒钟的停顿之后,电话里的女人问:“你是兔子吗,还能记起宁夏董府五一一医院吗?”

女人的问话,让兔子的思绪回转几乎超过了超音速航天飞机。

在联系上兔子一星期后,她就来到上海并在兔子单位的花园洋房里见了面。两人除了脸上比年轻时多了些皱纹,谈吐依旧像年轻时一样坦率。她说自己结过三次婚,但也离了三次。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在含情脉脉地看着兔子。其实兔子那时候对她也是有感觉的,只是,流逝的岁月,早已经悄然地把一切都变成了无比遥远的旧事。现在,兔子只能把她当作一个最亲的老朋友了。兔子明白,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要结为真正的夫妻,不是靠钱财和门当户对,更不是相互的利用和占有。婚姻是要有缘分的,而且,仅仅有缘和有分都不够,缘和分,是缺一不可的。他和她,是不是有了缘却少了分呢?

公元二○○五年,兔子有了机会再一次踏上宁夏这片故土。一行去的都是兔子的同僚。兔子性情直率,好与朋友聊天倾诉自己脑海深处记忆犹新的老事。此行,同僚们也都好奇着兔子故事里的那些人那些事,所以,当他们一拨人做完了正事,便怂恿着兔子有机会来寻觅他往事中的主人公一老麦和他的女儿麦姑娘。麦姑娘,是兔子心里一直想了却的一块心病。他要当面对麦姑娘说出自己几十年前就应该说的话,哪怕就一句话也好呀。

根据兔子的回忆,当年老麦的生产队应当就在中卫的沙坡头附近。但兔子一行在沙坡头附近地域转了半天,也没有看见一个当年老麦生产队的影子。当地的朋友自告奋勇逐地探访,还是没有结果。日头洒在寻旧者的脸上,兔子提议先去路边的饭馆吃饭,有了精神再找。

宁夏的路边饭馆和大多数城市的郊外路边饭馆类似,长方一溜,门口插着五颜六色的小旗。两个半大不小的男女看见兔子他们的车一到,立即迎了上来,跑得比山羊还快。那一男一女个头都不高,但穿着很干净,这让兔子一行有了好感,说明那家饭店主人一定比较讲卫生,饭菜也可能要干净一些。菜都是农家乐系列,因为听说兔子一行是从上海来的,老板娘倒怪客气的,说他们是本地人,平时做的都是一些土不拉叽的家乡菜,惟恐有不合客人口味的,还希望谅解。看得出来,老板娘虽然有了把年纪,但走路的样子和体态还是显得很精干。

不一会,四五个菜上了桌面。一路走在田埂和高低不平的沙石地上,加上毒毒的日头,兔子一行早已感到肚子咕咕叫,见有菜上桌就随意动起筷头。兔子是能吃辣的,而且越辣越好,这都是曾经在戈壁滩上这座野战部队的军营里培养调教出来的。那个时候他们对于吃辣椒也是要有点底蕴的,先学吃大个的,再学吃中个的,这样依次类推越小的越辣。兔子就是这样学会了吃辣椒,而且吃的一发不可收拾。就是现在,两天没有辣椒兔子便会感到难受,所以兔子家冰箱里有一层全是辣椒制品,并以四川的湖南的居多。兔子还喜欢烹调,拿手菜却都是外地菜肴,什么新疆的大盘鸡,湖南的炒血鸭,四川的麻婆豆腐,保留节目是江苏常熟的炒血糯。这个菜严格地说应该是道甜点,但现在所谓的甜点也都能当主菜了。

老板娘亲自掌勺,对于客人来说,这样的待遇是很难得的。开始,兔子一行认为,老板娘知道客人是从上海来的,也许觉得路边街头有那么多饭馆,客人能选中他们家,他们是很有面子也很自豪的,她一定是怕掌勺的小师傅(其实就是老板娘的女婿)菜做得不够地道,让客人不满意,所以她才决定今天亲自动手。

凉拌柳叶、地三鲜、糊烂羊蹄、牛腱子……

饭后,老板娘端来了水果,是沙滩地产的西瓜,特甜,接着又好客地给每人续茶。老板娘似乎很懂得生财之道,她主动向兔子一行要了名片。当地的朋友们说她这一招也是为了她的生意,她会在名片里挑选那些来自大城市的人物,如果有头衔最好,她会把那些名片放进一个大大的荣誉贵宾的玻璃框里,来显耀自己饭馆的名声。

“我从小生长在这里,经营饭馆也已经二十几年了。”老板娘自己介绍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兔子听老板娘说她是本地入,就想何不向老板娘打听打听,原来这里是不是有个永康公社波浪渠生产队。没想到兔子才一开口,老板娘就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从老板娘的叙述里,大家才知道改革开放后,沙坡头被开发建成了国家著名的旅游胜地。为了让更多的国内外游客来度假,后来又扩大了景区的范围,为此,原来几个公社的生产队都被迁移了。老麦的波浪渠生产队便是集体迁移的一部分。

“那你知道有一个叫老麦的生产队长吗?”

老板娘好像愣了一下,眼睛定定地看着兔子。

“他有个女儿,会骑骆驼。”

老板娘的脸忽然就变得有些扭曲起来,她什么话都没说,一个转身直冲着厨房奔去。刚才还都在悠闲地品茶、吃着西瓜的兔子的同僚们,一下子被老板娘这个不寻常的举动惊呆了。

莫非,老板娘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那个麦姑娘?

兔子这才恍然大悟,刚才自己把名片递给她,她的眼睛看着名片又扫向自己时,那个眼神似乎是那样的熟悉。兔子想跑去厨房向她问个究竟,却听见窗外传来了一阵摩托车的“突突”声。随即一个给日头晒得黑不溜秋的壮年,戴着一个头盔,两手抱着一个装得鼓鼓的大麻袋走了进来。

“娘,娘!”

“哎,哎。”老板娘应着声走了出来。

兔子看着她,看见了她眼角一丝淡淡的泪痕。

“今天的西葫芦涨了五分,辣椒涨四分,四季豆涨一毛,还有土豆黄瓜萝卜……”

老板娘不让他再说,转身帮他抬着重重的麻袋去了后院的库房。

想起那个骑着骆驼在暮色里走来的麦姑娘,兔子的心里如打翻了的五味瓶。但这种感觉,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叫她娘,那一定是她的儿子。”

“她怎么会来这里开饭馆呢?”

“她的老公呢?”

“那老麦呢?”

“看来老板娘就是兔子要找的麦姑娘。”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兔子突然对大家说:“都不要再说了。”

兔子想还有什么可以言说的呢,在一个人曾经拥有着理想、懂憬着美好未来的时刻,历史却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老板娘从库房里出来走进正堂时,那里已经人去屋空。她只瞥见了桌子整洁的台布上,一个牛皮纸信封。她飞快地过去抖开信封,一叠被码得整整齐齐的百元人民币露了出来,里面还另有一张信纸。

至于那信纸上兔子是怎么写的,写了些什么,没有第三者知晓。兔子离开的时候,只有一边的音响里还在反复地唱着一首歌,那是几十年前麦姑娘在给他的“情书”里写过的一首“花儿”:

风吹来的沙,

落在期盼的眼里。

谁都看出我在想你;

风吹来的沙,

堆积在思念的心里。

是谁都擦不去的痕迹;

风吹来的沙,

装满少女的记忆,

谁都知道我在等你;

兔子原来的部队因军队缩减编制而被撤编,那上面标有的中国人民解放军×××野战军的军营驻地早已没了,围墙成了一片林园。

几十年过去了,没有谁知道,那片林园的地下曾埋着一匹有着奇特经历的马。尽管马的躯体早已不复存在,有关这匹马的荣辱悲喜也渐渐被人淡漠、遗忘。但当年兔子在那里插上的那棵野沙枣,如今正枝繁叶茂,每当沙枣花盛开,蜜蜂嗡嗡彩蝶舞动,还在将花蕾的芬芳传送。

目录

序/陈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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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后记

序言

陈思和

徐大隆是我在主编《上海文学》时期的同事,后来成了好朋友。大隆为人憨厚,乍一看去并不很引人注意,但在我三年主编期间,他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也是我决心进行版面改革,倡导西部文学和边远地区文学的最重要的志同道合者。说句实话,我对弥漫都市上海的所谓怀旧、小知、流行以及应景的文学作品一直是有看法的,也许我的审美倾向有片面性,我不喜欢过于纤细、矫情、造作的文字,为此我希望《上海文学》杂志能够跳出上海都市的氛围,提倡来自大西北的硬朗、大气、雄健之风。所谓“海派”文化,本来就不是产自小弄堂的作坊文化,而是八方来风、有容乃大的大气象。 《上海文学》要成为引领风气的海派刊物,就应该跳出自身的局限。我知道这样做会遇到一些阻力和误解,也会得罪一些朋友。但是既然责任在肩,我也只能在摸索中努力向前。

就在我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大隆向我伸出了有力的手。有一天他主动告诉我,他从网上找到了宁夏“三棵树”:石舒清、陈继明和李金瓯,以及张学东、季栋梁等作家的联系方法,已经向他们正式约稿了。这一举动得到了宁夏作家们的热烈响应,不久,一期西北青年作家专号编成了。整个版面焕然一新,一股刚健的文风徐徐吹来。接着大隆与诗人高凯一起策划了“甘肃小说八骏”上海行的活动,推动西北作家轰轰烈烈地走向全国文学舞台。雪漠、王新军、叶舟、张存学等八位小说家出现在上海读者中间, 《上海文学》适时推出了甘肃作家的专号。再接着他又与作家董立勃、红柯、刘亮程联系,搭建起新疆与上海之间的文学桥梁……国际大都市的上海的文学视野伸向了大西北,把中国当下最有生命力的文学推荐到中外文化交流冲撞之地,在中国当下文学激荡蜕变之中也升华西部文学的品质。很可惜,三年后我离开了《上海文学》编辑部,这些努力并没有达到它本来可能达到的目标。但在这个努力的过程中,徐大隆以极大的工作热情投入这场刊物改革的实验,不仅显示出一位优秀编辑的素质和能力,也加深了他与西北作家们的友情,激活了他自己身上的文学生命力。

我与大隆两次结伴西北行,一次去宁夏,一次去甘肃,都亲眼看到他与西北作家之间的深厚情谊,也看到他一踏上西北高原土地所焕发出的不同寻常的精神面貌。他一路上举杯豪饮,引吭高歌,意气风发,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那次他与几位作家朋友去腾格里沙漠,我因为有事急着回上海,没有与之同行。事后听人说起,大隆与同行者大谈他当年在此地当兵的经历,那回西北行真是他的旧地重游之行。我这才明白了,一个上海人为何对大西北有如此深厚的情愫,进而也领悟,正是因为有自己的青春热血洒在了这片西北沙漠之地,他才会如此热情地对待西部的作家与文学,而我的编辑构想正好激活了他生命深处的西北情结,为他提供了一个宽阔的工作平台。我们相得益彰。后来我读《腾格里绝唱》的原稿,读到主人公兔子与朋友们重返腾格里沙漠,幻想与曾经相识的姑娘见面的一段描写,我马上想到了当时的宁夏之行。也许正是那一次西北之行激发了大隆书写青春岁月的愿望,开始了他的长篇小说的刨作。

《腾格里绝唱》描写的是“文革”期间一个上海青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在西北边疆锻炼成长的经历。时间应该是1960年代末到1970年代初,因为故事的背景是珍宝岛事件,是发生在1969年初,以后引起了连续几年间的军事战备,也是林彪集团利用战备自我扩张、激化与毛泽东的冲突、直至毁灭的时期。因此小说里描写那场虚张声势的大备战:主人公所在部队穿越大沙漠、生死攸关的大演习,其真正动机却是相当可疑的。小说为这场演习渲染了一个很强烈的战争气氛,仿佛战争一触即发,许多指战员都作了生死抉择。但是最后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当然作为主人公兔子以及他的战友们在当时环境下是不可能了解到高层政治斗争的内幕,也不可能对此作出反思。但如果作家在四十年以后的今天重新来思考和再现这段历史,能够把当时正在发生的背景稍稍带上一笔的话,对于今天读者了解当时的时代特征和历史真实,会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可以举一个例子,小说写到主人公兔子的父亲是一个“走资派”,也就是“文革”中受到排挤和打击的国家干部,兔子在部队里两次被外调都涉及到家庭出身问题,成长经历上多少受到一点影Ⅱ向。但这影响又似乎不是很大,都能够逢凶化吉。第一次外调使他丢失了演样板戏的机会,并且被调到基层部队当普通士兵,结果反而成就了他的成长:第二次外调非但没有影响他入党,连队组织甚至还把有诬陷嫌疑的外调材料主动出示给他看,这种明显违反组织纪律的举动,连长指导员好像都满不在乎。我们综合起来考察,不难看到当时政治斗争的一些蛛丝马迹:一方面是林彪集团的军方势力与“走资派”势力之间较量在激化,同时又可以感受到,当时两种力量势均力敌,部队里也有同情“走资派”的力量。这就是中共九大召开前后的政治背景。

小说虽然写了兔子的成长经历,但这不是一本单纯的成长小说,主人公具体成长的心路历程并没有很好地凸显出来,写得较为成功的倒是展示了另外一些农民出身的战士的命运。解放军部队战士的主要成分仍然是来自农民,他们身上既带有农民兄弟的吃苦耐劳和淳朴天真的特性,也不可避免地含有农民在长期的贫苦生活和极端的繁重劳动之下产生的精神扭曲的消极面,如传宗接代思想、入党做官思想、小农经济思想等等,小说里作者在赞美和同情人民战士的同时,也展开了对他们身上的消极因素的揭示,以及与这些因素相关的悲剧性命运。如驭手班的黑老会,因为农民思想的作怪,当新兵开小差回去一日,以后回到部队三年的艰苦努力工作,还是无法消除影响,他越是盼望早日立功入党来证明自己(目的还是让老婆随军脱离农村苦海),结果还是离目标越来越远,最终他信服了命运安排,回到农村,以丰富的民间文化知识来开创事业,反而成就了自己的人生价值。炮兵连长张登全原来是一位战斗英雄,有着辉煌前程,但因为不能生育,为了传宗接代而做了荒唐事情,被降为连长,最后死在一次事故当中。刘班副眷念家庭,好贪小便宜,把部队的急救包往家里寄,为了在未谋面的女朋友面前显摆,想拍一张火车为背景的照片,结果丧了性命。这些人物的命运被娓娓道来,让读者品尝着一种复杂的思想滋味,既会同情他们的悲剧性命运甚至为他们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扼腕痛惜,同时也时时提醒我们,要警惕传统落后的思想观念如何侵蚀了人的精神状态,使他们在一个革命的严酷环境下被无情淘汰。当然我们还可以深入反思昨日发生的事情,但是中国传统的农民意识带来的落后的生活观念,即使在宣扬传统文化甚嚣尘上的今天,也是值得我们青年人警惕的。

大隆对自己的青春岁月充满了怀恋情绪,他对于这一段部队生活的追述里也充满了美好的艺术想象。这是《腾格里绝唱》的叙事特点。一方面它再现了“文革”时代恶劣环境下一段富有人情味的军旅生涯,另一方面作者用文学的笔调写出了青年人心目中对生活和事业的热爱。比如,关于沙漠的描写,以前较多的是渲染其荒凉,但是在大隆的笔下,却是生机盎然。他这样描写沙漠里的一缕尘烟:

戈壁的夏天,每一粒沙子都是和沙枣花的香味一样热烈的。热烈的当然还有连成片的红柳,一簇一簇的骆驼刺,千姿百态的胡杨,当然还有那些啪嗒翅膀能发出响声的蝴蝶,钻出洞口正站立四处眺望的沙鼠。沙子的烫,让小蜥蜴前后左右四爪交换着抬起避热,五步蛇早已顾不得觅食潜入沙砾地下。如果是在太阳刚升起来不久的上午,在太阳蒸发出的一丝一丝的尘烟里,在薄纱一样美轮美奂的空气里,远远看去,它们全是会扭来扭去来回飘动着的,有着海市蜃楼一样的奇幻。

这段描写,不仅仅是因为作者曾经在那里生活过,实地考察过沙漠的奇幻景象,而是出于作者在追怀当年沙漠生活时所持的一种美好的心境和想象的魅力,首先是有过真诚的爱,才会有由衷的赞美,才会产生奇幻的想象力。再举一段关于炮兵部队演习的描写:

那天的训练中,三炮手只用了六秒的工夫,挖成了一个座板坑。他最后的一个绝活是把那个“锅盖”举过头顶狠狠砸进坑里,还用力往座板上一跳,将座板严严实实熨贴在坑底。就在三炮手用力踩座板的当口,一炮手迅速地将那根粗大的炮筒底端插进座板凹口,与此同时,二炮手的那副八字腿的炮架已安然箍住炮身。随着班长的口令,一、二炮手快速协调,对标尺刻度、炮架升降进行精确的换算,班长根据目标的变化发出口令,或增或减、偏左偏右的数据,将瞄准镜里的“敌人”牢牢地锁定住。在这瞬间里,四、五炮手早已给炮弹安上引信和底火,并在炮弹尾部的细腰上箍上白色的炸药片,为的是当炮弹进筒下坠,底火碰上撞针时,这炸药片就能增加炮弹的冲击力。……兔子一直默默地盯着那些操炮手们一步一步熟练精确地操练着,看得惊心动魄,目瞪口呆。

这段描写简洁干脆,操炮手们一个一个动作都被清晰分解出来,这是一个群体的协作行为,总共不会超过一两分钟,而且涉及到五位炮手和一个班长的群体动作。这段描写非常有层次感,最后又通过旁观者兔子的心理和表情,把前面一系列的动作综合地提升,传达出文字的力量,让我们不在场的读者如身临其境,历历在目。很难说这是出自大隆的文字技巧的娴熟,我觉得更多的因素是他对于这段生活烂熟于心,充满感情,如写三炮手的“最后一个绝活”,写一、二炮手间的默契合作,寥寥几笔就将深深的情愫一起带出来了。这才是文字的魅力所在。

除此以外,富有感情的笔调还时时逸出军旅叙事,旁枝蔓叶地扯出许多动物的故事。大隆基本上是用写实的笔调来回忆青春故事,但是不知为什么一旦写到了动物世界的故事,他的童心就跃然纸上,甚至离开了严肃的叙事风格,换用拟人的童话叙述来描写,如关于母狼吃猪的故事,蛇与蛤蟆的故事,不仅形象生动,童趣横生,更主要的是委婉表达了大隆内心世界的一些难以表述的感情。如他对于生命的珍惜遍及虫豸,不仅对沙漠里的各种生命有美好的描绘,甚至对于残害性命的狼与蛇,也是抱着同情的心理。至于那匹驽马二毛的传奇故事,已经不是可有可无的小插曲,而是小说整体叙事中的一个重要环节,以荒诞的形式推动着人物命运的发展。

大隆这部小说内涵丰富,有不少细节值得我们细细品赏。不足的地方是有些局部还可以进一步推敲,如兔子关于上海生活部分的回忆(阿庆、珍珍、老犹太人等故事),还显得有些生硬,没有融入兔子成长经历的整体叙事架构。碍于篇幅我就不多写了,大隆告诉我这部小说即将出版,并由著名作家张贤亮题写书名。为此,我非常乐意向读者推荐,也希望大隆在此基础上再接再厉,创作出更多好作品。

2012年2月3日

于意大利那不勒斯尼泊里斯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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缩略图
书名 腾格里绝唱
副书名
原作名
作者 徐大隆
译者
编者
绘者
出版社 阳光出版社
商品编码(ISBN) 9787552501315
开本 16开
页数 222
版次 1
装订 平装
字数 250
出版时间 2012-05-01
首版时间 2012-05-01
印刷时间 2012-05-01
正文语种
读者对象 普通青少年,普通成人
适用范围
发行范围 公开发行
发行模式 实体书
首发网站
连载网址
图书大类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图书小类
重量 0.354
CIP核字
中图分类号 I247.57
丛书名
印张 14.25
印次 1
出版地 宁夏
235
171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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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质 图书
用纸 普通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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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印版本 原版
出版商国别 CN
是否套装 单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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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5/13 3:53: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