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历史资料，其重要性不亚于文献档案。民国以还，内乱外患交相迭乘，史料损失，不可胜计。对历史真相的了解，需要参证当事人口述之处甚多，这些笔录，对中国现代史的研究将有莫大的帮助。在黄嘉谟和陈存恭访问、纪录的这本《劳声寰先生口述历史》中，国民党将领劳声寰将口述其亲历的北伐战争、抗日战争以及国共内战的详情。

在《劳声寰先生口述历史》一书中，国民党将领劳声寰先生口述了其亲历的北伐、抗战、国共内战详情。

《劳声寰先生口述历史》是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口述历史系列之一，由黄嘉谟、陈存恭访问、纪录，由九州出版社出版发行。

弁言／1

序／3

一、籍贯及出身／3

二、参加北伐战役／4

三、从陆军官校第六期到升任教导总队营长／6

四、航空学校队官／8

五、奉调税警团及双十二驰赴潼关／12

六、抗战军兴青岛却敌／14

七、凇沪血战／20

八、空军联参工作／27

九、兰州基地防卫战／31

十、川西对空作战／36

十一、主持空军入伍生总队／41

十二、从空军到陆军转任师长／49

十三、金门防卫战／53

十四、舟山往还／60

十五、不白之冤／62

十六、继续服务／67

附录一：劳声寰先生书面补充纪录／78

 (一)都安县青年投考南宁中央军事政治学校第一分校经过详情／78

 (二)受训将届毕业，遭受冤屈，投效国民革命军东路前敌总指挥部／79

 (三)渡江北伐／80

 (四)上海警备司令部补充团／83

 (五)投考入陆军军官学校／88

 (六)回广西工作经过／90

 (七)民十八冬回故乡南海小唐／93

 (八)教导四团及教导二师／94

 (九)入空军服务经过／110

 (十)任税警总团步兵第五团首席中校团附兼总团军士营营长／123

 (十一)守备胶东／131

 (十二)参加淞沪大会战诸役／136

 (十三)奉召回空军工作／143

 (十四)视察西北／148

 (十五)调赴驱逐总队工作／152

 (十六)奉命任空军特务第三团团长兼川西对空作战指挥官／160

 (十七)调任空军入伍生总队长／167

 (十八)入伍生总队迁台及兼任警卫旅长／171

 (十九)警卫二旅的训练／172

 (二十)奉调厦门／172

 (二一)扩编为四十五师／175

 (二二)金门序战前状况／177

 (二三)金门本岛之战／180

 (二四)金门防卫部之更替／183

(附)金门保卫战之检讨／184

 (二五)空军警卫二旅、陆军四十五师司令部人员之组成／185

附录二：空军节五十周年纪念献辞／187

附录三：劳声寰先生参考资料／190

四、航空学校队官

民国二十二年八月初，我奉委员长蒋公电召到江西南昌美以美会行营晋见，此时他亲自在南昌行营指挥“剿匪”军事。委座先询问我的家庭背景以后，说要调我到笕桥航空学校去充任队官。

欧战期中，世人体认了飞机在现代战争中的重要性，各国均注重航空建设。我国各地创设航空机构、航空学校颇多，其中较有成绩的是广东、云南和东北。 国父孙中山先生组大元帅府于广州，即创设航空局及办航空学校，最初的领导者多为返国华侨。在美洲的爱国华侨有志之士为应 国父“航空救国”号召，自费习航空，学成之后，募款购机返国，参加国父的革命阵营。其中最著名的是杨仙逸烈土，他在陈炯明叛变后担任大元帅府的航空局局长，对广东航空学校的创办贡献殊多。不幸杨烈士在实验水雷施放时失事遇难。不过后继者有张廷孟、张惠长、刘炯光等，是以北伐时期航空队颇为活跃。那时飞机构造简陋，飞机师冒险犯难参加作战，但以侦察敌情为主要任务，偶而也投弹或以机关枪低飞扫射，作用不大。

北伐完成以后，一切建军工作次第进行，大空军的创建也始于民国十八年。此年春，蒋委员长从陆军官校第六期甄选了一。八名有志于航空而体格合格的学生，编为“航空班”，附属于陆军官校，着手训练飞航人员。我当时也参加甄选，可惜因腿部静脉扩张，不适于飞行，没有录取，自以为与空军无缘。未料及如今蒋委员长要调我到航校去担任队官。此时笕桥航空学校已正式成立，委员长自兼校长，毛邦初以副校长名义负实际责任。他们准备调用若干黄埔毕业生为队官。委员长为建设大空军，苦思熟虑，在职位上尽量压低等级，在待遇上却比陆海军都高出许多，此因空军素质必然地要比陆海军为高，而冒险陛更大之故，所以向往空军的很多。但我考虑到我未学飞行，到空军去在资格上是很大的限制，何况我已升任教导总队营长，在陆军中较有前途，因此我直接的反应是不想去空军。

我对委员长说：“我没学飞行，不想去空军，愿意带兵。”委员长很不高兴，说：“带兵！我有机会让你带。”又问问我的家庭情形。我说：“我家中仅有寡母和一妻一女，小康之家，经济没有困难，我愿意带兵打仗。”他笑了，随即很慎重地告诉我：“没有空军，国家不能存在，现在我们进行空军建军。空军等于国家的生命，也是我的生命。今天，我把我的生命交给你，你左推右推，不肯答应。带兵，你怕校长没有兵给你带？”我说：“既然如此重要，我去好了，不过我一个小小的少校，如何负责？”他说：“现在航校虽然只有一个队，但精神管理训练都很差，没有军人的精神、气概和德行，太差了，建立空军需要你这种人去训练。不要你去教飞行，飞行、机械另有专人负责，你去负责培养他们的军人精神、军人生活和军人的思想。”听了他的话，我深切了解他要调我到空军的用意，很愉快地答应了。其时委员长召见部下，经常出其不意地亲自口试，范围是曾胡治兵语录、王阳明全集、六韬三略和国父遗教，晋见后照例要接受笔试，范围扩大，又包括战略、战术等专门兵科。当天同时应试的有八个将官，记得作文试题是“论军纪”。

调职命令很快地发了下来，我在八月十六日到笕桥航校去。我本来是少校营长，到职后变为空军中尉区队长，但薪俸由一百三十五元(国难薪八十元)升到一百五十元，副校长毛邦初是上校。此时航校二、三期学生在校，共分两个中队，各约百余人。委员长为防空军产生派系，把原来民国十八年入学的附属于陆军官校的航空班改为航校第一期，而新招航校第一、二期改为第二、三期。民国二十三年元月，第四期入伍，我升为人伍生队队长，到第五期入伍，我充任学生总队总队附兼第五队队长。以上均为飞行正科班，我又带过机械班第二期学生，第二期是招生录取的，四、六期是飞行退下来的。

严格讲起来，中国没有制造飞机的工业，没有机械的保养、修护工厂，通讯、气象等航空必需的设备都很差，实在没有发展空军的条件。然而委员长深切了解空军在未来战争的重要性，不得不在万难中发展空军。我自觉因未学过飞行，到空军去受的限制很大。但当我实际负起队官责任以后，乐趣无穷。我与学生们生活在一起，训练他们的战斗精神、革命精神，要求他们严守军纪，而学生也待我很好。有些学生刚学会飞，兴冲冲跑来说：“今天我自己飞了，你有胆量来和我一起飞吗？”也有的来说：“今天我们飞南昌，队长去不去？”我有空经常陪他们翱翔天空，更有些在半路上请我操作驾驶。因为我看多了，对机械很熟，那时机械简单，操作容易，只要保持心境平和，手势不要生硬，和缓婉转，自然操作自如了。所以我实际上学会驾驶，甚至也学会了起飞与降落，只欠一份驾驶执照而已。虽然我认为学飞并不困难，但免不了发生不少的失事，学生们有的紧张过度，有的气候突变，或遇意想不到的气流，或升降时失了平衡，失事了，要我去收尸，这最令我伤心欲绝。在私，我又失去一个活泼可爱的学生；在公，国家失去可造的栋梁。

委员长为了发展空军，对空军爱护无微不至，待遇优厚不必说，失事抚恤金订得很高，此因飞行冒险大的缘故。当时青年争着投考空军，但国人体魄合格比例甚低，即考中而中途发现不适飞行的也不少。这又因训练标准与主持训练者的观点而异。最初笕桥航校请欧洲德、意、法等国教练的时候，淘汰不多，后来请美国教练则坚持淘汰百分之五十。欧洲教练的理论是人都有飞行的天赋，不必淘汰太多；而美国教练的理论是非挑最适宜于飞行的不可，因为不合标准的学生，勉强给毕业了，将来给他们任务不能圆满达成，不能应付突发事件，在军事上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美国是有人有钱的国家，他们有人可以挑选，有钱可以牺牲。训练一个飞行员花的钱真太多了，淘汰多了，对国家损失很大，理论上我们这个穷国家应该学欧洲的，但在纯军事立场上，又觉得美国才是对的。

P8-11

近代军事学术昌盛，对于兵科与军种的区分，日趋精细，其间界画分明，目标各异，学子投身军事学校，分科肄业，各擅所长。其能兼擅各兵科的精奥，跨越各军种的界限，出而致力练军，疆场作战，胥能指挥如意，出奇致胜的，难得一见。然而事实偶或出人意表，例外的事并非绝无，举例而言，劳声寰将军即为其特出的明证。

劳声寰先生幼而岐嶷，长于领导，从小学以至中学，在日常课业及课外活动中，每由师长指为班头，侪辈推为领袖，出类拔萃见长。迨其中学卒业，适值中央军事政治学校第一分校成立于南宁，招收学生，劳公乃投考人校肄业，专习步科，从此接受革命洗礼，濡染军学熏陶，报国的志趣奋发。在校肄业将届期满，而北伐军兴，劳公志切革命，与同学二人共赴前线效力，表现优良。既而北伐功成，国民政府奠都南京，劳公为图深造，复考入南京中央军官学校肄业，改习工科，嗣是乃兼擅陆军步工二科的特长。

中央军官学校卒业后，劳公仍回军中服务，其间调动频繁，备尝艰险，具见于其亲口忆述或亲笔补录，无庸逐细赘词，其中特别值得注意的事，约有数端。其一，劳公训练率领部属，甘苦与共，纪律严明，尤其着重军人精神教育，激励士气，以是见知于最高军事当局，特调其转入空军，管带飞航学员。劳公以出身陆军，未谙航空学术，自不宜于跨越军种，辞不奉命。最高当局以空军关系国家命脉，时当空军建军伊始，须着重锻炼其军人本质，培育其军人思想，使人人具有完善的军人人格，始可期其成为劲旅，增强国防力量，就此责以大义，训令勉为其难。劳公至此才觉悟到所奉的任务重大，乃遵命而行，初任航空学校队官，率领飞行学生；后任空军入伍生队总队长，负责培育空军幼苗，前后历时十一年。当此期间，劳公乘机学习飞航及空军作战学术，于是兼擅陆空两军种的特长。至于所培育的空军人才，可谓遍布全国。时至今日，退伍的空军官员，谈及当年“劳总队长”，无不肃然起敬，足征劳公的由陆军跨人空军，成就非凡。

其二，抗战初期，日本空军恃其零式机性能优越，侵凌我国领空，我国空军所用飞机陈旧，无法对抗，遇有敌机来袭警讯，惟有起飞远避，或就地伪装掩蔽，藉图保全，日机以是得人我国领空横行，甚且降落川西簇桥机场，用机关枪随意扫射，机场地面部队不知所措，未予还击，任由其滑行飞去。我最高军事当局闻报，大为震怒，下令嗣后如再发生类似情事，机场地面指挥官应处以死罪。劳公是时奉调为机场地面部队指挥官，乃基于其前此在航空学校学到的空军对地面作战原则，判断日机来袭的可能行动，随而激励士气，训练地面部队对空射击，部署低空、中空、高空火力射击网，并用废机伪装停驻机场相当位置，作为引诱日机降落扫射的钓饵。不久日机一队十八架再度来袭，发现簇桥机场停有飞机，其中日机一架果然降落低空扫射，立即受到机场地面部队原先布置的低、中、高空三组火网射击，日机俯冲至距离地面约十公尺处即无法拉起，随而起火，于冲过机场后坠毁于场外南边。其余日机发现情况异常，即陆续飞窜出境。在这次战役中，以地面部队击毁敌方性能优良的零式机，在当时国内及国际方面，确曾轰动一时。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探究是役所以致胜的原因，应为劳公基于兵法指挥得当的结果。  其三，大陆撤退后，劳公率领的空军警卫旅奉命扩编为师，劳公升任师长，率部开赴金门，驻防东部正面。一九四九年十月，共军以各式兵船一百余艘载众进犯金门，趁涨潮势冲上沙滩，登上金门西部地区，该处守军当即进行歼灭战，驻在台湾本岛的空军也出动支援。由于空军飞行人员率多为劳公的学生，飞到金门上空，即不断向劳公呼叫，询问战况，并请示作战任务。劳公即利用空军配属的地对空电台予以指示任务：第一是以漳州以东、泉州湾以南、东山岛以北沿岸为目标，一经发现共方船舰，一律予以炸射毁灭，期使已登陆金门的共军孤立无援，便于守军将其歼灭。第二是轰炸金门对岸大嶝、小嶝的共军炮兵阵地，制压该处发出支援已在金门登陆的共军的炮火。第三是夜间遣派C四七机加满油料并多带照明弹，盘旋于金门岛两端上空分别接续投下照明弹，使海面上企图偷袭或增援的共军船舰无从遁形，以便守军瞄准射击；并使已登陆金门的共军无法整顿重组。支援的空军人员遵照劳公的指示，完全达成任务，卒使对岸的共军无法增援，已登陆金门的共军终被全部歼灭，成为有名的古宁头大捷。检讨此次战役，劳公以陆军将领指挥空军协同作战，获致辉煌的战果，足征劳公跨越陆空两军种的成就，非同凡响。

其四，劳公卸下师长职务后，转而从事增进军人军眷福利工作，初为“国防部”总政治部筹设军眷服务处，屈居副处长，负责实际兼务，旋升任处长，兼任联勤总部军眷管理处处长。其后依次转任“国防部”福利总社总干事、军友总社总干事，到处积极整顿业务，都是业绩甫上轨道，即迫于情势交卸。原因是劳公只顾一心做事，不顾情面，难免于无意间得罪某些巨室，终于受到别有用心者的排挤。单就其任福利总社总干事一事而言，该社原以“藏垢纳污”著名，事且上闻于“副总统”陈公辞修，面嘱劳公注意。劳公于接事后，乃极力加以整顿，其中最重要的是撤消若干不肖包商摊位，杜绝包庇走私的弊窦。其次为提高商人承揽军麦加工收费率，所得化私为公，增进全军福利。此类改革，势必损及若干特权利益，正如俗语所谓“挡人财路”，劳公因而频遭威胁利诱，穷于应付，终于被迫交卸而后已。尝闻昔贤有言，“文官不要钱，武官不惜命，则天下太平矣”。其意原为针对时弊而发，无可厚非，但从其反面而言，似乎是文官可以惜命，武官可以要钱，天下岂不大乱！劳公以将领地位致力增进全军福利，并不要钱，只因挡人财路，迫于情势而交卸，宁不令人太息！幸而劳公的鲠直作风，终于获受时任总政治部主任的蒋故“总统”经国先生明察，曾面嘱行将赴美深造的劳次公子说：“你要学你父亲，不要钱，不怕困难，负责任，能忍辱负重。”寥寥数语，大体可作为劳公一直以报国为职志的定评。

一九七六年秋，笔者与同事陈存恭先生晋访劳公，先后谈话四次，大体由陈兄提出问题，劳公忆述作答。访谈内容旋经陈兄整理纪录，送请劳公过目，劳公自觉所述难免简略，复亲行撰写补充纪录一份，其中与忆述内容间或详略各异，自可互为参照。近日所中为供各方参考，决定将劳公口述及补充纪录合并印行，自应将其由来叙明。是书付印前后，所有稿件整理、版样校对、及编制索引工作，都由万丽鹃小姐负责进行，官曼莉小姐并协同进行版样复校工作，并应纪其劳动，并志谢忱。

黄嘉谟谨序于一九八八年七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