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为民所著的《每个人都有秘密》收录了徽籍作家李为民具有代表性的八篇短篇小说。八篇小小说内容各异，在亲情、爱情、友情面前展示出不同的人性，情节跌宕起伏，语言幽默生动，从不同侧面反映都市人的生活状态，在追问中探寻人性的深度，揭开人类最深处的秘密，在困境中拓展精神的空间。

李为民所著的《每个人都有秘密》是一本让人痛并温暖着的小说。从不同侧面反映都市人的生活，在追问中探寻人性的深度，在困境中拓展精神的空间。《每个人都有秘密》中一个个鲜活的人物，一个个无奈、心酸又不失希望温暖的故事，让人唏嘘不已。

致我灵魂深处的漂流[自序]

每个人都有秘密[Chapter 1]

送瘟神[Chapter 2]

错位[Chapter 3]

喜洋洋[Chapter 4]

阳光之下[Chapter 5]

指甲油[Chapter 6]

我爱张桂芝[Chapter 7]

青弋江[Chapter 8]

每个人都有秘密

老人半梦半醒打了会儿盹，睁开眼，列车粗重地喘息着已经停靠在鹰潭站。他一脸灰暗，颤巍巍从自己的铺位上欠起身，给对面背过身熟睡的老母亲掖好毛巾毯，又小心翼翼地为她揉搓后腰，低头瞥了一眼枕边笔记本电脑屏的右下角，凌晨4点58分，到达终点站广州还要明天大半天。他叹了口气。

窗外是深秋的夜色，支离破碎的月光惨白地洒在站台上慌乱的乘客身上，影影绰绰，透着惶惑、骚动和诡异。一名苗条的女乘务员，手拿电筒一声不响，沿着狭促的软席车厢过道走来，面无表情地检票巡查。望着她冷漠的背影，老人思忖着喃喃低语，广州亚运会开得好，秩序井然，一片和谐……话音刚落，睡他上铺的那个胖子，狠狠地磨着牙，带着川中口音说了句没头没脑的梦话，各老子，孙大圣也好色，一天到晚都在玩那根可大可小的棒子。老人侧耳倾听，只有均匀的鼾声了。列车叹息一声，车门关闭，车轮重新启动。某种焦虑和紧迫从老人胸口涌出，像一条黏糊糊的壁虎，紧贴在胸前，让他窒息，无力挣脱，心脏也吃力地跳动着。

车厢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说不清的怪气息，还伴着寂寥的车轮撞击声，催人昏睡。恍惚间，一个扎马尾辫身背肩包的姑娘闪进门内，步履轻快，像猫一样飞快地蛰伏在对面的上铺上，老人鹰隼一样的目光朝上扫去，姑娘像一汪清水迅速地渗透进被褥里，无声无息，波澜不惊。

也许是疲惫虚弱，老人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斜靠在铺位上，神志却清醒得如窗外高空上的那轮残月。他心里默默地念叨着，还有15站，到英德应该是下午4点33分……然后就是广州站了，列车会缓缓停下来，站台出口处，售票大厅，还有天桥上肯定人如潮水，个个行色匆匆，然后，他会搀扶着老娘湮没在茫茫人流里，步履艰难，没有人理会他们……然后，他们会走出安检的出口，走向温暖的车站广场，然后，扑面而来的腥潮气，广场周围五彩缤纷，杜鹃，马缨丹，龙吐珠，各色花卉萦绕在天桥上……再然后，他深深地舒了口气，嗫嚅着有些风干的嘴唇，天就亮了。

天真的亮了。

穿越时光的隧道，掀开记忆的一角，沉湎于往日一条清澈的河流，它的光影在岁月里飘摇……大爷你真有学问，是个诗人吧？还是那个年轻的胖子盘腿坐在上铺上，正懒洋洋地用牙签剔着牙花，瞟着眼皮下面老人那张清癯的脸——宽阔的前额，深陷的眼睛，干瘪的下巴，还有坚挺的鹰钩鼻，是那么儒雅、平和，带着一丝精明。胖子一拍脑门，饶有兴趣地说，嗨！安东尼·霍普金斯！还真有点儿像嘛。老人摘下老花镜，含笑摇摇手里的书，说，我念的是我们几个老勘探队员编的一本诗集，嗯，学生们都说我长得像那个老外，的确我喜欢他演的精神病医生，我祖父是白俄罗斯人，我在漠河边长大。哦哦，胖子搭讪着问，大爷这是到哪里去？老人指指对面的老母亲，不紧不慢地说，我母亲快90岁啦，10年前做了咽喉肿瘤切除手术，去年得了轻微的老年痴呆症，还有腰椎间盘突出的老毛病，呃，这是带她去广州看女儿女婿，他们在一家外资企业上班呢。

胖子认真打量着下铺的老母亲，身材瘦削，脸色苍白，满脸细密的渔网纹，目光浑浊而迟钝，只是神态显得沉静而温和。她端坐在铺位上，如塑像般纹丝不动，一声不吭。老人家太要强了，老人坐在母亲身边，用干枯而柔软的手指默默地、久久地摩挲着老母亲骨骼突出的脊背和肩胛，低缓地说，现在只有考门夫人的书能让她清醒一会儿。安心吧，主叫我们走的路，他自己都有过经历的，他不会叫我们走一步我们不能走的路。老母亲的脸似乎有了活力和表情，面部变得柔和多了。老人低声吟诵着，拭拭眼角，深深舒了口气，喑哑地说，只要好受些，她就在纸上重复写3个字，安乐死。唉，做了一辈子外科专家，她最能理解病痛意味着什么。胖子一下怔住了，小心翼翼地跳下铺位坐在老人对面，茫然地望着仍然保持“凝固”状态的老母亲，肃然起敬，半天才自言自语地说，真是巧了，《读者文摘》什么的我也念给石头听过，他怎么还瓜兮兮(笨傻)没反应呢……老人微眯着眼，脸上掠过一丝从容和蔼的微笑，颔首致意，年轻人，你说的是……胖子两眼熠熠闪光，兴致来了，大爷咱俩有缘，今天就摆个龙门阵吧。

正说话，夜里那个巡查的女乘务员拎着一篮亚运会纪念品手链和玉器跨进房间，面带职业的端庄，口气冷漠地问，这里有亚运会纪念币和毛泽东珍藏版纪念卡。胖子睃了她一眼，去去，十块钱一套卖不卖？乘务员下巴微微翘起，睥睨了他一眼，黑褐色的瞳孔又扫了一下坐得中规中矩的老人和老母亲，不屑地说，搞清楚啊老大，我们是铁道部直销，在广交会要卖两百元一套呢。没看早间新闻吗，前天沪宁高速公路起大雾，十辆车追尾相撞，所有人都受了重伤，只有一个驾驶员没事，知道吗，她晃晃手里的纪念卡，他车上挂着这个，避邪！说罢扭过身就走。等等，我看看。不知什么时候，睡老母亲上铺的那个马尾辫盈盈笑着，轻快地跳下铺。如水的明眸，灵秀温婉，微翘的嘴唇，清丽脱俗，语调清脆又甜美，胖子张着嘴，眼光看得有些痴了。

马尾辫左挑右选，和乘务员争执了几句，抱怨价格死贵，最后不情愿地买了只玉佩件挂在脖子上。门外过道不知什么时候露出一张留分头的大长脸，冲乘务员打了个响指，说，服务员，我们欣赏一下可以吗？乘务员不屑地回望了一下所有人，昂首跨出门。

P7-9

致我灵魂深处的漂流

写作于我仅为爱好。既然是爱好，内心就比较松弛愉悦，在文学这个广袤无垠、远山辽阔的土壤里，我可以像个小顽童，恣意妄为，天马行空，艺术认识、文本实验和创作心态上没有任何羁绊，我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以自己的文字构建出一个有着我独特印记的世界。

无知者无畏。我的内心从容而泰然，游戏一般地，我写了自己的第一篇小说。没有纠缠于小说创作的条条框框，也没有委屈自己迎合某种文学创作流派的倾向，一切从拷问自己情感本身的真实度出发，用文字尽情表达出自己面对自我时的恐慌、孱弱的复杂情感。

过后想想，做到这一点很难。

或许，我真是有人评价的那样——是个枯燥无味的人。正因如此，我才以另外一种方式——文字，清晰而又准确地表达出我小说中想要表达的情感的碰撞，情节的交织，以及故事的节奏感，体会到创作过程中灵魂的自由愉悦，慢慢接近心中理想的境界。

我对写日记情有独钟。

如果你对一个心仪的女生示爱，一来二往，你的文字叙述能力，包括古今中外的爱情故事、诗歌方面的知识，都会有所提高和增加。我呢，相貌平庸，颇有自知之明，不渴求爱情，但向往爱情，于是，自己跟自己较劲，把过剩的情感和荷尔蒙全部倾注到日记里，用时下的话讲，是不折不扣的“日记控”。哪个长得像当红的凯莉·布鲁克，哪个鼻孔朝天、鼻毛暴露无遗，哪个腰更细一点会更好看等等，都写进日记。美国有一个叫亚历克斯·哈利的黑人作家，服兵役时，因为文笔不错，经常给士兵写情书和家信，后来成了大作家。我虽然没有他那么高的天赋和悟性，但记日记让我至今拿起笔不感到沉重，多少给写作带来了一些帮助。

作为英语系毕业的大学生，为了扩大词汇量，我读了不少美国现代原版小说，但极少有大师的经典之作，都是在《纽约时报》《时代周刊》和《新闻周刊》上上榜的畅销小说，惊悚类的，爱情的，同性恋的，科幻的，宗教类的，五花八门。据我的外籍老师们介绍，在美国他们都是二三流的作家。英雄不问出身，就是爱看。看后印象也未必深，有点印象的有两三个，如写律政小说的约翰·格里森姆，《译林》杂志曾翻译发表他的长篇小说《遗嘱》；获普利策奖的菲利普·罗斯；还有一个是写《冷山》的作家查尔斯·弗雷泽。那段时间，我特别迷恋这类小说，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惊心动魄、波诡云谲的故事结局，让我大开眼界，像吃了新鲜的水果蔬菜，很过瘾，谈不上领悟了多少文学意义和吸收了多少营养，但西方作家们巧妙地结构故事和推动情节发展对我影响颇深。

我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了有一扇窗户的好处，这些二三流小说着实给我带来了写作的灵感，一些作家朋友也曾戏称我的小说有模仿好莱坞的痕迹。我的作品将重点放在家庭伦理和亲情方面，讲高雅一点，我关注的是人性，是内心，是丰富、广阔、湿润、柔软、富有力量的内心，这也是西方作家关注的焦点。在某种意义上，文学对内心的修复，是对一个人精神缺憾的弥补，是对一个人生命的延伸、叠加、虚拟和重设。

我小说中的故事是关乎家庭亲情方面的，伦理的，心理疾患的，而且没有离开生我养我的南方小城，我热爱它，热爱生活于它怀抱里的人们，他们是我的创作源泉，我把对他们的情感都镌刻进文字里。他们是最普泛的人群，是面目含混但渴望尊严的人们，是生活中有血也有泪的人们，是肉身中藏匿着焦躁而扭曲了内心的人们。

小说里的人物大都是我身边的人，有我亲人、朋友的影子，他们在我脑海里不停蠕动、挣扎、忧伤，让我不得不拿起笔，不得不用文字倾诉出来，似乎只有这样，内心才能感受到毛茸茸的、莫名其妙的幸福与踏实。

小说里有我蔚蓝明朗的童年天空，有瞳孔里充溢着懵懂纯净光芒的小学同学，还有我臆想出的人物，他们具备人类共有的美德，善良、忍耐、正直，当然，他们也有着这样和那样的傲慢、嫉妒、贪婪。或许正因如此，我虚构出的人物才是“完美”的。我将故事的发生地几乎都放在我生活的小城，一个我理想中的曼妙之地，一个能滋润“他们”自由的精神和身体的地方。有时候，我笔下的人物太不听话了，执拗，反叛，不是按照我的叙事逻辑往前走，但更多的时候，我牢牢地掌控着他们，我渴望塑造灵魂的完美。小说的确是个妙不可言的东西，它不像影视剧那样强调故事性，你可以漫不经心地，用文字表述出一种其他艺术形式无法企及的美。

小说不仅仅是故事，而是故事背后那个巨大的阴影。把宏大深沉的主题以一种简单的形式表现出来，这是小说创作的最高境界，也是我漂流的灵魂奔向的地方。

这是一本让人痛并温暖着的小说。从不同侧面反映都市人的生活，在追问中探寻人性的深度，在困境中拓展精神的空间。书中一个个鲜活的人物，一个个无奈、心酸又不失希望温暖的故事，让人唏嘘不已。

——徐则臣

或许最辉煌的生命往往暗藏着最悲凉的底色。

但，天终究要亮，活着就不能放弃信仰和希望。

当，看到面前的阴影，别怕，那是因为你的背后有阳光。

——谷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