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鲁羊短片小说的三篇合集，包括：1.《九三年的后半夜》被誉为当代汉语寓言体小说代表作品，表达了对焦虑作形而上的思考，充满后现代主义的解构魅力。2.《银色老虎》鲁羊短篇代表作，小说设写了一个在平原田野上奔跑游戏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是城市，也不知道什么是高山，如同植物枝叶上短暂栖息的昆虫。他的孤独感和他的恐惧感，在多年后，会主动地寻找一种表达的方式。3.《在北京奔跑》：鲁羊短篇代表作，收入其小说集《在北京奔跑》。

鲁羊，当代作家、诗人。生于1963年，先后就学于南京大学外文系和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现执教于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迄今著有《佳人相见一千年》《银色老虎》《在北京奔跑》等小说集五种，长篇小说《鸣指》，诗集《我仍然无法深知》，译著《老人与海》。

九三年的后半夜
银色老虎
在北京奔跑
后记

鲁羊，著名诗人作家，中国当代先锋小说标杆人物。代表作小说集《银色老虎》，中篇系列《弦歌》《九三年的后半夜》，长篇小说《鸣指》，小说选集《黄金夜色》《佳人相见一千年》，诗集《我仍然无法深知》等。他以独特的话语方式进行小说文体形式的实验，被评论界冠以“先锋派”的称号。本书是他的小说作品集，收录的这三篇，都是鲁羊的代表作，是最好的部分。

李 樯
2017年，鲁羊翻译的《老人与海》被韩东赞誉为“海
明威在当代汉语中的一次成功转世”，迄今销量已逾50万
册。2018年6月，《纽约客》发表了鲁羊短篇《银色老虎》
的英文译本，使他成为继莫言、余华之后登录这本杂志的
中国大陆的第三位作家。由此，淡出文学圈十年之久的作
家鲁羊，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
在中国当代文坛，鲁羊是一个绕不开的符号作家。李
小山在读完鲁羊于2007年出版的长篇《鸣指》后，认为鲁
羊在语言方面的优势达到了顶点，“鲁羊的语言包含着很
大的浓度，情节、感受、色彩、气氛、人物、思想等，全
都揉杂在一道。另外，鲁羊的语言是闪七乐的和多义的，
在当代写作者中，难以找到和他相仿的同类。”
我算是接触鲁羊作品比较早的一批读者，那是1993年
，我上大二，成天泡图书馆，读马原、孙甘露、苏童、余
华、格非，读着读着，韩东、鲁羊、朱文几个名字涌入眼
帘。大概由于地缘关系，我对这几个作家自然多了几分亲
切感，而他们的小说，也越发刺激了我提笔的冲动。一晃
二十多年过去了，时间已经证明，这几位都是当下最好的
作家，我没有读错对象，这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啊!更值
得庆幸的是，第二年我便认识了他们，很快成为朋友。佩
不已。鲁羊曾说过，作品得有力道，像个拳头或锤子砸出
去，要打人。鲁羊一出手，便抛出了一个密着、柔韧、浑
实的小宇宙。他自成一体：他曾说过自己的作品“是个很
狭小的世界”，但再狭小，那也是一个世界啊!
很快地，鲁羊就完成了他对自己写作世界的构建，就
是那篇完成于一九九三年十月九日的《九三年的后半夜》
。我是一口气读完那五万多字的，寓言式的结构与解构，
寓言式的立意和玄机。至今我还记得小说中的大柴垛，以
及经常爬到大柴垛上听风望月的白痴苏轼。有时候，白痴
苏轼就是我；有时候，作为作者的我又站在不远处审视那
个白痴，看着他被父亲用高高的云梯送到天上。“鲁羊的
小说给我们的文学带来宝石般的惊喜，我始终坚信，仅仅
因为一篇《九三年的后半夜》，汉语在这个星球上就会得
到拯救与尊严，就会有不灭的光辉”，在我看来，何三坡
对这部小说的评价并不为过。
在短篇小说《身体里的巧克力》的结尾，鲁羊借主人
公阿蕾之口表白了他之于这个世界的关系： “我不再无
话找话了，我就说自己在疼痛，在生活，没有其他。”在
鲁羊看来，生活、生命本身就是一个疼痛的过程，它们既
是疼痛的载体，也是疼痛的表象。孤独是疼，虚无是痛，
伤感是疼，绝望是痛，就连温柔也是可以温柔如痛的。
但精神的疼痛会像一首没有结尾的曲子，注定缠绕鲁
羊的一生．而且此曲不知从何而来。而写作，无疑是对鲁
羊最管用的止疼片。1999年，鲁羊住后宰门，当时墙壁的
摆架上有一幅日本作家武者小路实笃的毛笔书法，翻译成
汉语的意思是“此路之外，别无生路，我走这条路”。
2015年年底，南京市启动了第一期“青春文学人才计
划”项目，来自美国西雅图，现为中国当代文学英语杂志
Pathlight(《路灯》，《人民文学》杂志主办)的编辑总
监(Eric Abrahamsen)是其中一位签约翻译家，签约项目
即翻译鲁羊的小说作品，便是收录于本书的这三篇佳作。
埃里克·亚伯哈姆森是这样评价鲁羊小说的：好的小
说作者，或多或少都是“故土的陌生人”。诗人或许会与
一个地方或瞬间发生即刻的共鸣，但小说作者需要跨出他
们所处的环境，以看得更清：他们必然是观察者、局外人
。占中国当代文学权威或主导的社会现实主义作者也许是
社会的“良知”，但像鲁羊这样的作者则是社会的“觉知
”。
毫无疑问，本书收录的这三篇，都是鲁羊的代表作，
是最好的部分。跟鲁羊说起这个选题时，他比划着手指说
：“这些都是笋尖，就那一小截。”我灵机一动，以后应
该陆续开发些“笋尖”好书，推出一批当下优秀作家们的
最值得存世的读本，并且就叫“笋尖文丛”。我便请罗辑
先生刻了一枚名曰“笋尖”的小章，算是正式扯起一面旗
帜。
2018年12月22日 于《青春》编辑部

鲁羊的小说给我们的文学带来宝石般的惊喜，我
始终坚信，仅仅因为一篇《九三年的后半夜》，汉语
在这个星球上就会得到拯救与尊严，就会有不灭的光
辉。
——何三坡
鲁羊是一个宇宙，不仅指体量，也指其写作的理
性和精确度。如此二者兼而有之者，在当代汉语作家
中可说绝无仅有。
——韩东
占中国当代文学权威或主导的社会现实主义作者
也许是社
会的“良知”，但像鲁羊这样的作者则是社会的
“觉知”。——Eric Abrahamsen

第一章
1．大柴垛
他们应该认为，其实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呢，我是这个世纪末后十年内必然H{现的白痴。屁股下面的大柴垛，高耸而不稳定，冷风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或者掉转方向，反正白痴是必然出现的。光阴所剩无几，总得有个凭据，不然怎么讲话。转圆圈的蚂蚁和人，谁不觉得是向前，向未来的世纪呢。
大柴垛这么高，出其不意的寓言的底座，’匕这么高，我弄不清是怎么到达顶部的。在一种记忆里，我可能是自己爬上去的，冬天的大柴垛的顶部，有少许积雪，阴天和大风，我最后一次凭意志运动身躯，到达高处，为了看远处有什么，远处和近处有什么不同；而在另一种记忆里，我毫无反抗地被送上来。他们把我送到这样的高处，无非是不想让一个被遣还乡的白痴四处乱走，有碍观瞻。我理解这种心情，在顶部，对坠落的恐惧形成了围栏。他们利用着我的恐惧，管制我，这是显然的。像对付一个真正的白痴那样，狡猾地对付我。难道此刻端坐于大柴垛顶部进行种种智力活动，深不可测的研究和幻觉，一个在高处沉默的人，是白痴么。
要是九三年依然有它的冬季和冬季里阴冷神奇的后半夜，我只好坐在全国最高的大柴垛上，纵观夜色与曙光相混合的一望无际的极黑的平原。我坐在大柴垛的顶部，坚硬而又暗含弹性，微微拱起，不消说，我的村子在国家的中心位置，而大柴垛则进一步位于村子的中央。高得像平原腹地陡然升起的山峰。坐在四面无墙壁的被命定的房间，多扇门朝着不同方向被打开。曾经写过这种现象，并把朝着不同方向敞开的门，说成痛苦。我坐在大柴垛顶部无墙壁的房间里，当不同方向的门在同一瞬间被打开，夜风吹进来，充满有假想灯火的地方，又迅速远离灯火，从灯火巾出去，进入另一端相对真实的夜色。我坐在夜风吹过的房间的中央，除了寒冷和痛感我别无依傍，面前没有桌子，也没有书籍。也许永远不会再有了。我是可怜的可耻的被多次毁容的孤坐者。我知道有些句型，会助长一个白痴通常拥有的双面否定的思维方式，即使重复使用，还是茫然无着。譬如说我既不抬头，也不低头，或者我的眼睛既不张开，也不曾紧闭等等。其实九三年的后半夜我就这么坐在大柴垛上，没有，也没有，既不也不或者既不也未曾。说下去，天气冷得可怕。前来围观和仅仅因好奇而驻足片刻的过路人，站在大柴垛下横七竖八的乡村道路之间，双脚沾着泥地，伸出手指往天戳。他们说，喊他也不睬，骂他，也不睬，还是个好人么。
他们把我送到位置上，白痴的位置，算不得新潮行为。他们活到某种特定时刻，就需要另一只眼睛来看世界。毒疮和痂盖之间的瞳孔。他们通常把那只眼睛安插到无表情的白痴的额上。也许另有重要的企图。哲人福柯曾经说，然而，他说然而这个世界正是参照疯态以确证自身的。他们在百步开外观察白痴的疯态，揣测那人违反常规的有血痕的内心话语，远远地，远离精神险境，却可以看到的危险。被伤害的鸟以断翅飞行。地面上无数走兽便得以确证么。在这样的行为中，只有一个环节是永远新颖的，那就是逼迫假想的白痴，使他竭尽全力为自己辩护。用语言或无声的记忆研究来清理道路，一条想象中通往白痴之路。逼迫与辩解，就成为新篇章诞生时必然在场的接生者的双手，左手和右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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