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风声》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几乎是囊括英国乡村生活的画卷，时而象春天柳林间穿过的清风，清新优雅；时而象正午河岸边的微风，夹着泥土和原野的气息，有时，甚至象一股苏格兰的风，带着些许狂野的味道。

书中主人公是四个拟人化的动物，恭顺的鼹鼠、聪明严谨的河鼠，老成持重的獾，还有一个放浪不羁的蛤蟆.通过四个动物间发出的故事，一幅幅乡村生活场景被巧妙地串织在一起.我们每每在格雷厄姆的描述里，能找到他对于家乡风景的喜爱，找到那个年代，对于一个绅士的最起码的道德标准和规范.

作者肯尼思·格雷厄姆是英国绅士代表，或许，有某些保守的看法，现在看来有些落伍，但，从作品本身所带给人的阅读感受来说，无疑这是一本令人放松，颇为解颐的作品。

《柳林风声》是一部妙趣横生的儿童小说，书中塑造了几个可爱的动物形象：胆小怕事但又生性喜欢冒险的鼹鼠，热情好客、充满浪漫诗趣的河鼠，侠义十足、具有领袖风范的老獾，喜欢吹牛、臭显、追求时髦的蟾蜍、敦厚老实的水獭——他们生活在河岸或者大森林里，有乐同享，有难同当。为了教育连连闯祸的蟾蜍，他们煞费苦心，对他说服教育；当蟾蜍的住宅被黄鼠狼们霸占以后，他们联合起来，齐心协力，用智慧战胜了比他们数量多得多的黄鼠狼，蟾蜍也从此改正身上的毛病，变成了一个好蟾蜍。

《柳林风声》于一九〇八年出版，曾经引起当时的美国总统罗斯福的注意，他曾写信告诉作者肯尼思·格雷厄姆，他把《柳林风声》一口气读了三遍。格雷厄姆酷爱大自然，在他的笔下，对大自然的描写及其流畅、丰富、多姿多彩，《柳林风声》也因此被誉为英国散文体作品的典范。

第1章 河畔

第2章 大路

第3章 大森林

第4章 獾先生

第5章 美妙的家园

第6章 蟾蜍先生

第7章 黎明箫声

第8章 蟾蜍历险记

第9章 人皆走天下

第10章 蟾蜍历险续

第11章 “他的眼泪像夏日暴雨倾盆

第12章 尤利西斯归来

第3章 大森林

鼹鼠早就想认识老獾了。从大家讲的情况来看，老獾似乎是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尽管他极少露面，可无形中却影响着这一带每个人。

每次鼹鼠跟河鼠提起自己的心愿，鼹鼠都会觉察到河鼠在敷衍。“可以，可以，”河鼠说，“老獾迟早要出现，他经常抛头露面，到时候我就把你引荐给他。他可是一个顶好的朋友！不过，你见到他的时候，可千万要迁就他点儿。”

“你不能请他来这儿——吃顿晚饭什么的吗？”鼹鼠说。

“他不会来的，”河鼠回答得很干脆，“老獾讨厌与人交往，他反感邀请和宴会及所有类似的事情。”

“哦，那么，要是我们去拜访他呢？”鼹鼠提议。

“哎呀，我敢肯定他根本不会乐意。”河鼠说着，露出非常吃惊的表情，“他特别害羞，肯定不会高兴。我从来不敢冒昧地上他家去，虽说他是老相识。再说，我们也去不成。根本不可能，因为他住在大森林中央。”

“哦，就算他是那样的吧，”鼹鼠说，“可你告诉过我大森林里是很安全的啊。”

“噢，我知道，我知道，是很安全，”河鼠含混地答道，“但我想我们此刻不能动身。现在不行。路太远，况且他在一年中这个季节也不会待在家里。你安心等待好了，他总有一天会出现的。”

鼹鼠只好作罢。可是老獾一直没有出现。每一天都有新的乐趣。夏天结束很久之后，严寒、霜冻和泥泞的道路把他们堵在屋里；他们窗外的大河已经涨满，水流湍急，不管哪种船都没法划了。这时，鼹鼠的思绪又翻来覆去地集中在独来独往的灰毛老獾身上。他独个儿生活在大森林中央自己的洞里。他孤独吗？

河鼠在冬季早睡晚起，觉睡得很长。在短短的白天里，他有时要么胡乱写几行诗，要么忙活屋里屋外无关紧要的家务。当然，也经常有动物来串门聊天，一起讲许多许多故事，谈论消逝的夏天和夏天里的各种事情。

现在回头想想，那时节可真是绚烂多彩！无以数计的画面色彩都是那么鲜艳夺目！河边的壮丽景色连绵不绝，展现出一幕幕秀美的风景。紫千屈菜花早早赶到镜边，摇动卷缠密结的浓发，看见镜中的面庞正对自己微笑。娇嫩的柳兰花满怀憧憬疾步跟进，像一抹粉红色的晚霞。白雏菊和紫雏菊手挽着手悄悄赶来，站到行进队伍中自己的位置上。一天清晨，羞怯的犬蔷薇终于缓移款步，姿态优美地登台亮相。大家知道，就好像是奏鸣的弦乐瞬间换成了加沃特舞曲①，六月终于来了。但还得再等待大伙中的另外一员：那个众多森林仙女追恋的放牧少年，那个许多贵妇守在窗前巴望的骑士，那个要吻醒沉睡的夏与她恋爱的王子。然而，只有等到身披琥珀色紧身外套的绣线菊飘溢芳香，仪态万方地来到大家中间时，大戏才可以上演。

戏好精彩啊！屋外风雨敲打门扉，恹恹欲睡的动物却闲适地躲在洞中，回忆着日出前那一小时寂静凛冽的晨景。那时，茫茫白雾尚未飘散，紧紧笼罩河面；刹那间，早起者哗啦入水畅游的声音响起，岸上小跑、遛弯儿的杂沓脚步声也不绝于耳；大地、空气和流水眼花缭乱地起着变化。太阳猛然升起，灰蒙蒙的天际顿时金光万丈，流光溢彩遍洒大地。他们回想起炎热的正午躲在苍翠欲滴的灌木丛中慵懒的午睡；太阳投射的缕缕金丝，斑斑驳驳布满在身边；下午或者划船戏水，或者走出黄灿灿的庄稼地，漫步在尘土飞扬的小径上；最后，漫长的凉夜到了，各路人马齐聚一堂，谈论千头万绪的话题，也筹划第二天的冒险活动。

在这些不长的冬日里，动物们围炉闲聊，滔滔不绝，说东道西；尽管如此，鼹鼠还多出不少可以自由支配的闲暇。于是，一天下午，鼹鼠下了决心，要到大森林中去探险，说不定还能因此结识獾先生呢。河鼠这时坐在熊熊燃烧的壁炉前的扶手椅上，正一边打盹儿，一边琢磨他那押不成韵的诗句。

那是一个冷寂的下午。鼹鼠溜出温暖的客厅来到野外，头上铁灰色的天空透着刺骨寒意，四下尽是光秃秃的田野，树上一片叶子也没有。他心想，自己从来没能看得这么遥远，也从来没有把各种东西看得这么透彻，因为大自然妈妈在这样的冬日里，似乎已甩去所有的衣物，正在一年一度的睡梦中酣眠。矮树林，小山谷，采石场，以及夏季繁叶荫翳遮蔽的所有隐秘之处，往昔那些神秘探险宝地，现在全都暴露无遗。他们的秘密也惨不忍睹地大白天下；他们仿佛在请求，要他暂且宽恕他们的粗陋和寒碜，等到他们能像从前那样到盛大的化装舞会上狂欢时，再来用老花招逗弄和迷惑他。这可真是有点儿可怜，不过却倒让人开心，甚至兴奋。令他高兴的是，他很喜爱脱尽华服、不加装饰的真实田野。他面前的大地，裸露着骨骼，格外完美、强壮和朴素。他不愿意见到热烈的三叶草，也不想观赏禾草播种撒籽的游戏；一道道的山楂树屏，榆树和山毛榉交织的波帷浪幔，看样子也早已撤去。他神采飞扬地朝大森林方向奋力疾奔。横卧在他前方的大森林一副凶险模样，宛如南方平静的大海中的一块黑礁石。

刚进林时并没有什么让他害怕。有树枝在他的脚下咔吧作响，也有树干绊得他踉踉跄跄。树桩上成堆的木耳好似一幅幅漫画，又很像远方他熟悉的某样东西，乍看上去使他心惊肉跳；然而，一切又都是那么有趣，那么令人激动，诱导他向前不停迈步，引他走到几乎没有光线的地方。这

里的树木挤挤挨挨蜷缩在一起，两旁的洞穴朝他咧着吓人的嘴巴。  此时万物寂静异常。暮色稳固地急速向他靠来，聚拢在他身前身后。天光也好似洪水般渐渐流逝。

随后，一副接一副脸庞露了出来。

起初他觉得模模糊糊地看见了一张面孔：一张邪恶的三角形脸正在洞中紧盯着他。待他转身看去，那东西却又无影无踪。

他加快步伐，鼓着劲儿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以免想下去没个尽头。他又路过一个洞口，再过去一个，接着又是一个。然后，——是！——不是！——是！准是一个目光无情的小尖脸，在洞口忽闪一下，转眼间又没了影。他犹豫着——给自己打气，抬脚又向前走去。忽然间，好像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远远近近约莫几百个洞穴，似乎每个洞穴都有一张脸忽闪一下就消失了，全都向他投来充满敌意和仇恨的一瞥，眼神透出冷酷、歹毒和狡黠。

他想，要能躲开一排排的洞穴就好了，就不会看到什么面孔了。他猛地转身离开道路，扎进林中从来无人涉足的地带。

P28-31

《柳林风声》是一部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特殊和别致的书。特殊，是说这书有着奇怪的活力，它既老旧又年轻。老旧，即使用“老掉牙”形容它，也不算夸张：且不论一百多年前，作者就在给儿子绘声绘色地讲着书中滑稽、调皮、刺激的可爱故事，仅从它正式出版的那年算起，一百零六年也已过去。然而它又是年轻的，尽管没法跟《伊索寓言》和《格林童话》比年龄；它与梦游仙境的爱丽丝小姐相比，出世也要晚将近五十年；小飞侠彼得·潘勉强算是同龄的伙伴。它的年轻，还不仅限于这个层面，而是因为它有不可思议的魔力，能使我们感到故事里的那些动物，仿佛就在左邻右舍生活。和顺、忠诚的鼹鼠，务实又不失诗兴的河鼠，行事鲁莽、喜新厌旧的蟾蜍，执拗却慈善的老獾，犹如比邻而居的人们，习性、举止和嗜好迥异，却都和善共处，重友尚义，相互照应。肯尼思说过：“每个诚实的读者，总会有那么五六本诚实的书，每隔大约六个月，就会重读一遍。”世代英国人最信他的话，他们家藏的“诚实的书”，定有这一本；阖家围读《柳林风声》，是谁也不陌生的日常景象。

书中故事的悠远意蕴和奇妙情趣，还是无数艺术家的灵感源泉，虽然初生的《柳林风声》并不运气。此前，作者已在英国文坛成名，而且声名远扬美国。他在《圣詹姆斯报》《全国观察家报》和《黄皮书》等报章上的随笔，汇集而成的《童蒙札记》，还有他摹画幼时记忆的姊妹篇《金色年华》和《梦幻岁月》，问世后曾经风行一时；他对童年的真切刻画，对儿童言谈举止的敏锐观察，得到了众多名家的激赏。这三本书写的都是五个失去父母的兄妹的生活（也正是他自己家的遭遇），是写给成年人看的儿童故事。相反，《柳林风声》是他风格变化的产物，是纯粹为儿童所写的书。书稿封笔后，纠缠着向他约稿的美国《每人》杂志，第一个给他吃了闭门羹；等到它在梅休因书局最终获得出版的一九。八年，已经历了多家英国书商拒绝。在美国出版《柳林风声》的查尔斯·斯克里布纳，也是相信了总统西奥多·罗斯福的举荐，才下决心试试行情。这位总统读过英国版《柳林风声》，就写信给作者说：“我读完后，接着重读了一遍，后来就把主人公都认作了自己的老朋友。”但批评家不能接受他这本给孩子看的书，不肯像以往那样在报端替他说好话。这种冷清局面的改变，是在小熊维尼之父米尔恩把它改编成剧本《蟾堂的蟾蜍》的一九二九年，这部戏次年上演后大获成功，随后很多年都是伦敦每年的圣诞节保留剧目。《柳林风声》从此成为畅销的现代儿童经典。一九四九年，迪士尼取材于它的动画片上映后，《柳林风声》又变成屡上银幕的好莱坞座上客。一部不时激发别种演艺迭次更新的童书，不是很别致吗？

就某篇布局来看，必须承认并不是所有喜欢《柳林风声》的人，都会称赞它完美无缺。周作人一九三。年三月热情颂扬说：“这本《柳林风声》我却是一拿来便从头至尾读完了，这是平常不常有的事，虽然忘记了共花了几天工夫。书里边的事情我也不能细说，只记得所讲的是土拨鼠，水老鼠，獾，獭，黄鼠狼，以及‘癞施堂的癞施先生’，和他老先生驾汽车，闹事，越狱等事的。无论这给别位看了觉得怎样，在我总是很满意，……《柳林风声》与《癞施堂的癞施》的确是二十世纪的儿童（一岁到二十五岁！）文学的佳作，值得把它译述出来，只是很不容易罢了。”与肯尼思同时代的周作人，也有他挑剔的一面。他进一步质疑说：“它没有同爱丽丝那样好玩，但是另有一种诗趣，如《柳林风声》第七章《黎明的门前之吹箫者》，写得很美，却也就太玄一点了，这个我怀疑是否系西方文人的通病。不过，我们自己既然来不成，那么剩下的可走的路只有翻译了。”在他看来“玄”的部分，也是这书往后的缩写者、影剧改编者和续集作者，有同感而一再回避的内容。兴许是米尔恩的《蟾堂的蟾蜍》先入为主的缘故，多数想用几句话概括这书的人，往往说它是“一只蟾蜍历险的故事”。也就是说，不光第七章显得多余，第九章（《人皆走天涯》）更是给人感觉属于旁逸斜出的冗言赘语。但肯尼思写书时，考虑到的读者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独生子；他压根儿没想过以后要出书。倘若《柳林风声》让读者产生幻觉，从中看出洋溢在那慈祥的父亲脸上的微笑，那笑容应是与泪痕相伴的：肯尼思父子都有过不堪回首的童年。

一八五九年三月八日，肯尼思在苏格兰爱丁堡一个律师家中降生，姐姐大他三岁，哥哥则比他早出生一年。四岁时，母亲又一次生小弟弟，却因染上猩红热而去世。伤心的父亲把四个孩子寄养在外婆家。但外婆并不欢迎他们的光临，幼小心灵里没有留下她的温情和爱意。她总是冷冰冰的，让人无法亲近。性格孤僻的肯尼思尤其觉得很难容身新家，他喜欢独自出门玩耍。充满欢乐的世界，是外婆家毗邻的草地、田野、树林、河畔和丘陵；一天也不能分离的玩伴，是随处可见的可爱小动物。多年之后，梦幻天地和小动物，都化入了《柳林风声》。后来肯尼思上了牛津圣爱德华寄宿学校。他原来打算以后再读牛津大学，却没想到家里已无力让他继续学业。一八七九年，他成了伦敦英格兰银行的学徒。他热爱文学和自由幻想，慢慢开始为报纸撰稿，不知不觉登上文坛。三十九岁那年，肯尼思在英格兰银行已晋升至仅次于经理的协理位置。第二年，肯尼思同仰慕他文采的女作家埃尔斯佩丝·汤姆森建立家庭。但这婚姻却证明是他一个无以逃脱的劫难：两人个性不合，儿子一年后的出生，也不能挽救他们的貌合神离。儿子“小老鼠”阿拉斯泰尔由于早产，一只眼睛失明，一只仅存的又是斜视。他俩想尽一切办法，企图弥补孩子随生而来的遗憾。肯尼思渴望把自己童年缺失的一切，全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寻回；埃尔斯佩丝则绞尽脑汁，佯装无视儿子的生理障碍，一心说服自己（以及所有其他的人，包括她的孩子）相信，阿拉斯泰尔是一个神童。但“小老鼠”入读牛津大学次年，二十岁的他竟然选择了卧轨自杀。一九三二年，肯尼思寂寞地离开了人世。

“小老鼠”妈妈的回忆录后来说，他因为过分受宠而出奇地调皮，常常撒泼要肯尼思在童床边给他讲故事听。“他有一个糟糕的哭闹天分，”肯尼思给友人的信中说，“我不得不把鼹鼠、长颈鹿和河鼠（他选定要以这些为主角来讲）的故事，给他一直讲到十二点。” 故事一讲就是好几年，直到有一天，“小老鼠”要离开父母去海边度假，肯尼思才决定通过写信继续讲下去。这些从一九。七年五月写到九月为止的信，就是日后的《柳林风声》的雏形。

五年前一个刚出现第一缕曙光的清晨，我在北京给自己翻译的《柳林风声》画上句号；记得很清楚，楼下大槐树新枝间，鸟雀欢腾报春的鸣啭，响在耳畔格外清脆。

赵武平

2003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