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后宫称为大奥,是德川将军家专用的说法。日本的诸侯——大名们的后宫,则称为奥向或奥御殿,以示与将军家的区别。
大奥,是在江户城本丸刚刚竣工的庆长十一年(1606年),将军德川秀忠从江户城的西丸搬到本丸居住后才开始出现在历史舞台上的。德川秀忠是在此前一年酐父亲的让位而刚刚继承将军之职。
当时大奥的支配者,是将军的正室——御台所江与夫人(本名达子,幼名江子)。她是织田信长的妹妹阿市与浅井长政所生最小的女儿。这一家的长女是丰臣霾吉的侧室茶茶(后法号淀君),次女是京极高次夫人,名阿初(后法号常高院),与江与同为日本战国时代有着传奇命运的著名三姐妹。
丰臣秀吉在世的时候,出于政治需要曾将江与交替许配给多名夫君。她比秀忠还要大六岁,是气势很盛的女人。作为恐妻家①,德川秀忠连侧室都不敢置,与其奶妈侍女所生的儿子幸松(后来用的大名是保科正之,也是一代名臣),一直不敢公开承认。
秀忠在幸松以外,也还有和其他妾室生下儿子的情况。庆长六年所生,他的长子长丸,其母就不是江与。根据《德川幕府家谱》,是一名家女(即祖辈属德川家,生于德川家的女子,类似中国的家生子)。此子两岁时因医疗时用灸不当而意外死亡。推测起来,莫不是被嫉妒成性的江与所谋杀?对此深感震恐的秀忠,此后对于幸松和他的母亲阿静始终讳莫如深,将他们秘密隐藏起来。
与江与针锋相对的,是将军继承人,嫡子竹千代(即后来的第三代将军德川家光)的乳母阿福,她后来被加后法号为“春日局”。阿福的父亲斋藤利三是明智光秀①的重臣,本是丹波黑井城的城主。据说利三是明智光秀的外甥,明智光秀在山崎之战中战败,死于小栗栖。利三被活捉后处死。
阿福从城主的女儿一变而为谋反者的女儿,转投表舅稻叶重通为养女,嫁给了同样为稻叶重通螟蛉子,刚刚丧妻的稻叶正成(其前妻为稻叶重通的亲生女儿)。尽管她为正成生了四个儿子,但两人最终还是离异。阿福应将军征集乳母之命,并中选。
为什么阿福能够中选呢?大概这个结果和庇佑阿福的表舅家稻叶氏有关。阿福的叔叔稻叶贞通(养父重通之弟),在关原会战口中,从西军叛入东军,因此立功,得赐为丰后臼杵城主,俸禄五万余石。同时,与其离婚的前夫正成是小早川秀秋属下老臣,在关原会战中向秀秋进谏催其倒戈,因此获德川家康所送表彰状。或正是由于阿福有如此出身,才被拔撰为乳母。
然而,从江与的角度来看,阿福是当年曾在本能寺围攻自己舅舅信长的逆臣之女,从这一点来说就很难欣赏她。而阿福也是一个极自负的女子,两人一相见就有些天生冤家对头的感觉。
当时名家的嫡子出生后,要立即配乳母,而后选定传役等官员,对其进行精英教育。将军的世子诞生,情况也不例外。竹千代诞生后不久,就拥有了数人的御小姓侍从,其中之一就是阿福的长子稻叶正胜。此外,还有永井直贞、水野光纲、冈部永纲、松平信纲等。这里面也有让世子在与各侍从的相处中建立未来做将军的气质的意思。
被阿福从自己手中把竹干代抢走的江与,两年后生了秀忠的第三个儿子国松(即后来的骏河大纳言忠长),并把他带在自己身边抚养,几乎把所有的感情都给了这个儿子。自己抚养的孩子当然自己觉得可爱,都没有服输性格的阿福和江与的对立,也就因此不可调和了。
由阿福带大的竹千代自幼病弱,性格内向因此沉默寡言(据说是因为说话口吃而如此),经常连必要的寒暄见礼都做不好。同是自己所生,与他相比,聪明可爱的国松更能满足江与的自尊心。家光即便是成年以后,也曾因为突然癫痫发作而把周围人弄得惊慌失措。引浅野内匠头的例子而言,若是诸侯家有这样的孩子,会产生因此后继无人的担心,这简直是致命的问题。
而以当时江户初期的时代背景而言,战国时代的遗风仍然很强。也就是说,嫡长子如果不具备充当继承人的资质,其继承权也可以被废掉。江与因为钟爱国松,也曾在诸侯和家臣面前显示对竹千代的轻视。如果这样,不但竹千代本身,而且与之关系密切,为其服务的自己母子将来也危机重重。将军秀忠在确定继承人问题上的拖延使阿福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她下定决心开始采取行动了。
有一个传说十分有名,讲阿福假借到伊势神宫参拜,利用机会到达骏府城,直接向德川家康上诉此事,并促使家康亲笔写下在继承人问题上的看法,带着家康的旨意而归。新井白石在《藩翰谱》一书中对此事的描述是,阿福将此事诉于德川家康的妾室阿胜(后法号英胜院),因此被惊动的家康匆忙前往江户,直接对秀忠夫妇进行劝诫。这件事具体细节上可能有些出入,但阿福的确当时做了些地下的秘密工作。
德川家康虽然退隐,但依然以大御所的身份把握着政治的实权,可说重大决定悉出于家康之手。而将军秀忠则专心于关东的治理。这种政体是典型的二元政治。阿福没有去找将军秀忠,而是直奔德川家康,可见其对形势的判断能力与眼光之准。她的目的与德川家康试图把将军位继承流程固定为长子单独继承制的想法是一致的,所以阿福的这次行动取得了辉煌的成果。此处,她已经显示出老练的政治家的影子来了。
德川家康去世之后不久,元和二年(1616年),酒井忠利、青山忠俊和内藤清次三人被任命为家光的传役。《藩翰录》中则记载,元和元年九月,酒井忠世、土井利胜和青山忠俊三位老臣在家康的授意之下担任了传役的职务。这一点是否准确,在研究者中仍有一定争议。但是,在这个时候,家光已经被确定为将军的世子,应该是正确无误的。元和三年十一月,家光与隶属于他的60名家臣一同移驻到了西丸。
江户城在第二代将军德川秀忠手中初具规模,完工则是在第三代将军家光之手。江户城大奥的第一任主人是有着浅井长政和织田信长血脉的江与,而为大奥制定各种规章制度的,却是和明智光秀血缘密切的阿福,考虑到她们之间的恩怨,这实在是个不可思议的组合。战国时代武将家的女儿们把强韧有力的精神带进了将军的后宫,如此大奥不时产生左右外廷的力量,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P19-22
将军后宫大奥的女性们的表演,正如想象的一样,不,是超乎想象的精彩。在德川幕府二百六十余年的历史中,大奥发展成了甚至可以阻挡幕府改革的庞大势力。站在这一势力顶峰的,就是管理大奥、身掌权力的女总管(御年寄)们。她们形成了可以与外廷的幕府总管(老中)匹敌的地位,甚至可以顺理成章地对外廷人事之类事情发表看法。在这里,大奥的含义,就是如果你得不到它的支持,就休想维持政权的稳定。从将军的侍从升到拥有比幕府总管更大的权势,甚至达到幕府大总管(老中上座)地位的柳泽吉保、田沼意次等人,本来都是出身贫寒的下层武士阶层,能够达到后来的高度,其攀升的秘诀便是抓住大奥,并最大限地利用它的势力。
但是,大奥的女官们也不是那样好相处的。被认为是自己人的女总管如果中途倒戈和政敌相通,简直就是倒台的先兆。以田沼意次的失势为例,与其政敌松平定信等,以及拥护定信的御三家私下通联,暗中发挥了非常活跃作用的,正是被视为田沼派的女总管(御年寄)大崎。而为松平定信担任幕府总管竭尽全力的大崎,却因为把定信叫了一声同事而引来恶语相加。两人口角之后,松平定信利用大崎说话中的漏洞,解除了大崎和她一派女官们的职务。并且大幅压缩削减了大奥的预算,严格对后宫的管理。结果,这样依靠强权的做法引发了大奥内部的猛烈反击,松平定信在就任之后不到六年就混到了被迫辞职的地步。水野忠邦发动的改革也是一样,由于大奥大总管(上蔺御年寄)姊小路的杯葛,水野对大奥根本就插不上手。
除了靠实力在大奥杀出血路的御年寄们之外,靠将军宠爱为后盾获得权力的妾室们的存在也不容忽视。如果生下了世子,她们会被称为“御袋夫人”而备受尊崇,并因此获得强大的权势。历代将军之中,正室夫人所生的嫡子,只有第三代将军家光一人而已,其他的都是由侧室所生的庶子。那些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官员家小姐出身的妾室,其实不过或者是农家女,或者是菜店老板的女儿,然而,对于她们,可实在大意不得。
德川家能够传承十五代,我们甚至不得不想这是否跟其不断引入平民的血统有关。尽管将军的生母出身颇有些寒酸,但将军的正室每一代都是从摄家或者宫家贵族迎娶,这也形成了惯例。于是,大奥也受到宫廷风格的影响。直到幕府末年,和宫公主下嫁的时候,仍然因为面对江户不同的风俗礼仪而引发激烈的冲突。但是,经过重重的大浪淘沙之举,独特的大奥文化也正是在这种冲突中诞生。
就像大家知道的那样,将军后宫大奥是一个拥有诱人魔力的地方。这本书仅仅是如同窥视一样介绍了一点大奥的浮光掠影,不过如此。最初,也曾经抱着更深入其中考察一番的想法,但为了怕自己先看花了眼,迷失主题,最终还是放弃了。最后,对始终如一关注这本书的读者朋友们,对负责本书的新潮新书编辑部内田浩平先生致以衷心的感谢。
铃木由纪子
平成十八年(2006年)初秋
序章 将军后宫的窥视者们
一、庄户头的后宫观光之旅
二、混进禁城里的人们
三、男性禁区的漏洞
四、部屋子里面也会有男孩?
第一章 大奥的建立
一、对立的奶娘和生母
二、就任后宫大总管的春日局
三、为求世子不择手段
四、攀上高枝的灰姑娘
五、将军妃(御部屋)之间的火花
第二章 享受终生雇佣待遇的职业女性
一、在大奥成功靠的是人脉和金钱
二、后宫大奥里的工种
三、大奥女官们的薪酬
四、男总管(老中)和女总管(老女)的级别是一样的吗?
第三章 大奥的生活
一、大奥的构造
二、将军入后宫
三、不可思议的“御添寝役”
四、夫人和侧室的立场
五、住在大奥的女官们
第四章 山寨宫廷时尚的大奥
一、一天五换衣
二、大奥中的服装因身份而不同
三、仪式日的发型——大垂发
四、女官们平常日子的发型叫“偏厢”
五、化妆也有流派之分
第五章 将军的代言人
一、落饰隐居度日的前将军夫人
二、不可思议的的将军生母地位
三、落饰之身不安稳
四、出乎意料的大奥裁员
五、嫁不出去的新娘
第六章 传奇的大奥女官
一、从尼姑到将军妾室的阿万
二、给大奥引进了京都风格文化的右卫门佐
三、因为生岛丑闻而被流放远方的绘岛
四、造成智泉院事件的美代
五、和总管水野忠邦长袖共舞的姊小路
终章 为德川家的存续而奔走的婆媳
一、将军世子问题
二、以“不行”开始的婚姻
三、宫廷风格和江户风格的冲突
四、以身命相赌的叹愿书
后记
主要参考文献
附录
日本时代剧《大奥》播出后,竟然会在年轻的女性中产生如今这样高的影响,这是怎么回事儿呢?即便是对历史剧兴味索然的女性们,也会把它当成一个话题来谈。该剧播放期间,在互联网的BBs上面经常可以看到“公司就像是袖珍的后宫”这一类留言。特别是一位护士的留言堪称经典——“护士长,那就是大总管(日语称‘总取缔役’),和大夫关系暖昧的女孩子像将军妃(日语称‘御部屋’),新员工则如同御末,这样比喻应该算是够贴切。最可怕的是那些有过离婚经历的老太后(日语称‘大御台所’)和前任将军留下的女总管(日语称‘御年寄’)们手段翻新的勾心斗角”云云。
在这些现代女性看来,后宫实际上并不遥远,而是与自己所在的职场有相似之处。无论在什么地方,职场里面总是充斥着女同事之间反目、嫉妒、背后使绊子这类事情。将这些竞争社会不可或缺的元素,以极端的方式描写出来,或许就是这部电视连续剧如此吸引人的原因吧。而“□”、“□”这些独特的“大奥语”(本来是宫廷中专用的语言)令人印象深刻,似乎也给它增添了不少魅力。
尽管这部电视剧播放的时候收视率很高,但被称为大奥的将军的后宫,对常人来说依然充满神秘。电视剧剧情的核心,是将军的正室和妾室围绕着这位后宫唯一的男性,展开争夺战的场面。至于后宫之中的生活,以及它与外廷政治之间的关系,仍然没有得到全面的表现。
后宫之中,女官(日语称“女中”)们的官阶是怎样编制的?她们各司掌哪方面的事情,干什么工作?与官阶相对应,幕府给她们发多少俸禄薪水?作为女官们宿舍的长局,里面的构造又是怎样的?即便是以反映后宫真容为目的的电视剧或者电影,要想把这些问题统统回答清楚,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正在播放的NHK大河连续剧《功名十字路》的主人公山内一丰,有一个惊才绝艳,可在乱世中左右一家命运的妻子千代,而无论是丰臣秀吉的妻子宁宁、前田利家的妻子阿松,抑或和我同乡的米泽藩上杉家执政直江兼续的妻子,哪一个甘为人后?。德川家的女人们也个个不例外。
德川幕府十五代将军的历史,若是不谈后宫,就根本说不清楚。但是,与外界完全隔离的将军后宫——大奥,直到幕府瓦解始终被神秘的面纱所笼罩。那些曾出入后宫的女官们,到明治年间才有人开始讲出自己的所见所闻。此前,无论是在职期间还是离开之后,即便是和自己的亲人,对后宫的事情她们也会讳莫如深。后宫的女官们几乎没给我们留下什么随笔或者日记之类的东西。唯一的例外,可能是负责给和宫公主担任宫廷辅导女官,曾任职上□御年寄的庭田嗣子,她写下的《净宽院宫御侧日记》,堪称了解幕府末年后宫的珍贵史料。
明治二十五年(1892年)出版的《千代田城大奥》(改订版本称《定本江户城大奥》),本是《朝野新闻》的记者采访曾在后宫任职者们,利用其口述发表的连载,此后将其内容汇编整理而成书。此书的内容涉及将军后宫中的庆典祭礼、服装、发型、化妆、女官们的官制、住所等方方面面,读来令人趣味盎然。然而,作为史料而言,此书中的内容却是因人而异,多有谬误矛盾,其参考价值从问世之日起就受到质疑。随笔家三田村鸢鱼正是因为对其进行批判而开始了对将军后宫的研究。鸢鱼所著《御殿女中》一书是他花费了七年时间,通过采访曾在第十三代将军德川家定的正室夫人天璋院笃姬身边担任女侍(御中□)的女官村山(婚前姓大冈)真濑子所获的见闻录,可说是其惮精竭智之作。然而,此书不但文字晦涩,而且主要描述的是幕府末期将军后宫的风俗情状,其内容并没有涵盖大奥的各个时期。
今天,曾在将军后宫中当过差的女官们早已作古,所有的研究都只能依靠文献与史料中的只鳞片爪,但是,偏偏将军后宫的研究却在这个时代得到了飞速的发展。以深井雅海从视觉角度重现江户城的《图解江户城读解》为开端,氏家干人所著《江户之女的底力》、关口苏米子的《维新和性》、烟尚子的《江户奥女中物语》等相继问世,从新的视角试图还原一个真实的将军后宫——大奥。
作为对大奥最新的研究成果,我所作小说《大奥》由幻冬舍在去年(2005年)10月出版。该书选择了德川十五代将军中,从第二代将军秀忠到第五代将军纲吉在位期间出自大奥的三名女性作为主角。尽管以史实为基础,试图尽力勾勒描述出那个时代将军后宫的实态,但作为小说而言,仍有写之不尽的遗憾。
之所以决定写这本新书,缘于从我这里拿走了《大奥》这本书的共同通信社田村文先生对我说:“小说可谓有趣,但如果可能还期待更多您的新书。”他介绍我认识了新潮新书编辑部的内田浩平先生,双方就选题反复交换意见之后,内田先生最终表示“就是这个选题,开工吧”。令人意外的是,当我开始写这部书的时候,将军后宫中的种种趣事竟让我欲罢不能。这种感觉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我也很想知道,读这本书的人,对大奥又会有怎样的品评。和电影、电视剧不一样,这是带读者到真实的大奥里一游呢。
铃木由纪子
平成十八年(2006年)初秋
《大奥之奥(德川幕府后宫秘闻录)》是一本带领读者身临其境观光日本德川幕府时代将军后宫——大奥的历史通俗读物。内容不仅涉及将军后宫的概况、制度、庆典祭礼,还讲述了生活在其中并与外廷政治有着密切联系的将军正室夫人、妾室以及女官、侍女们的官制、薪酬、住所、服装、发型、化妆和时尚,读来令人趣味盎然。
经过译者萨苏的中日对比视角和幽默风趣的语言叙述,揭开了被隐藏在将军后宫深处的神秘面纱,勾画出这群女人们的柴米油盐、勾心斗角与爱恨情仇、传奇命运,既有江户时代宫廷史料研究价值,又兼顾大众读者的通俗阅读需求,同时,又让中国读者了解到日本女人、后宫的真实状态,以及日本民族的真实面。
《大奥之奥(德川幕府后宫秘闻录)》的作者是铃木由纪子。
德川幕府十五代将军的历史,如果不谈其后宫——大奥中的女性们,那几乎就无法讲述了。她们与外廷的政治有着密切联系。她们推动历史进程的时候有之,引发波澜巨大的丑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将军的后宫——大奥是何时建立的?
她们的薪水如何?
她们的日常生活是怎样的?
宫中女官们退休后的生活是怎么过的?
被隐藏在面纱后面的将军后宫深处究竟是怎样的情态?
这本书希望像袖珍手册一样给读者提供类似将军后宫指南针的服务。
《大奥之奥(德川幕府后宫秘闻录)》的作者是铃木由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