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爱生病了。
都说“夏日炎炎正好眠”,本该待在学校里的沈书爱小姐却在这个炎炎夏日中暑晕倒在了服装批发市场。沈书娣丢下工作,厚着脸皮搭乘老板的车,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以为会从医生手里接到传说中那可怕的病危通知书,结果发现沈书爱同学正挂着点滴捧着手机在玩愤怒的小鸟。
沈书娣原本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不过却无颜面对义无反顾来当她司机的总经理邓义含。如果不是这个男人看着活蹦乱跳的沈书爱解围地说了一句:“年轻人的康复能力果然很强。”她实在想买块豆腐撞死。
半个小时以前,沈书娣接到医院来电。她惊慌失措地闯进会议室,涕泪俱下地向正在汇报工作的部门领导请假,一副妹妹就快死了的样子,引得大家连连安慰,邓义含甚至暂停会议,开车将她送到目的地。没想到,沈书爱竟然比她更像个健康人。
她本来就不该期许从出生到现在就一直很特别的沈书爱能够做出点正常人的事情来。
二十一年前,不知道究竟是收了多大的红包,B超医师对沈妈说肚里的孩子是个带把儿的!三代单传的沈爸闻言喜极而泣,顶着被县里计划生育办公室搞到家徒四壁的风险,硬要为沈家的传宗接代事业做出伟大贡献。但是谁也没想到,孩子出生后,小鸡鸡会不翼而飞。跟医院闹没用,人家B超医师避不见面。沈妈坐月子的时候,一直念叨这个世界真奇妙,公家的权威机构鉴定说有的,白纸黑字落上去的,可到头来说没有就没有了。
没有就没有了,但白纸黑字落下来的规矩摆在那里,该罚的还是要罚。
一九八〇年代末期,计划生育搞得如火如荼,在计生委三姑六婆的昂扬斗志下,一辆拖拉机拖走了沈家唯一值钱的红木碗柜和十四寸黑白电视机。因为性别闹剧的发生,沈书娣觉得妹妹生来就应该是个喜剧人物。后来的岁月证明,她是正确的!你很难想象这是怎样可爱的一个姑娘,只要有沈书爱在的地方,就绝对会有滔滔不绝的八卦话题。“冷场”这个词就从来没在她的字典里出现过,就算是她一个人讲单口相声,也可以讲上足足两个小时!她也曾发誓,立志做一个潜伏在明星与贪官周围、为群众揭露真相的伟大狗仔。当时沈书娣真的好崇拜她,也一直以为沈书爱会为了狗仔事业贡献青春的光和热而直线走下去,但最后令人大跌眼镜的结局是她竟然鬼使神差地考上了西大电气系!
关于沈书爱人生的强烈转折,大家百思不得其解。沈妈在看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脸色难看到人见人怕的地步。沈书爱也非常识时务,故作缄默,安分守己地度过了那个暑假。
其实沈书娣早就知道了其中原因,沈书爱拿到通知书的那个晚上,一脸甜蜜地跟沈书娣说:“姐,我终于可以和他双宿双飞了!”
沈书娣一惊,忽然有种不祥的预兆,她握着妹妹的手,无比紧张地问:“谁?”
沈书爱眼波流转、娇羞万分地用手指绞着衣角,满脸都是对浪漫爱情的美好憧憬,说:“就是去年我跟你讲的那个考上西大电气系的欧阳公子啦!”
苍天啊大地,沈书娣觉得自己真是半点都不应该诧异,因为类似这样的事情在沈书爱过往的人生里已经发生过太多次!小升初,因为喜欢同班一个差等生,沈书爱的成绩一落千丈,还跟沈书娣再三强调说这叫“夫唱妇随”。“随”的结果就是考取了一所烂到不能再烂的中学。到了初三,真是谢天谢地,她总算有好眼光,喜欢上了隔壁班的班长,于是学习成绩突飞猛进,沈爸沈妈还以为她偷吃了兴奋剂。可是高三那年不知道她到底是哪根筋出了问题,居然喜欢上了高一级的师哥,那人考了个网络上都出了名的超级烂校,她竟然也没头没脑地拼命要往那所学校冲。
然而今年,已经许久没有听她再提及欧阳公子,当沈书娣再问他们是否已经“有情人终成眷属”时,沈书爱竟然表情冷漠地回了一句:“到了西大我才发现,欧阳公子长得多么不堪一击!请你以后不要再跟我提‘欧阳公子’这四个字!”
沈书爱就是那样洒脱的一个姑娘,视爱如风。
邓义含的出现,令她眼前一亮,她的眼神在邓义含与姐姐之间流转,极尽所能地发挥想象力。
作为老板,邓义含确实好得没话说,平时公司里的同事——当然也包括沈书娣,接受他的恩惠与帮助都不少。总之,他在大家心目中除了是个风华绝代的帅哥以外,还是一个关心下属、乐于助人的好人。这个好人于是好人做到底,不仅垫付了医药费,还陪着沈书娣在病房里等了整整一个小时。待沈书爱的点滴打完以后,尽管沈书娣百般拒绝,他依然坚持将她们送回了出租屋。
沈书爱感动得一塌糊涂,从始至终泪眼汪汪,拉着姐姐的手,恨不得从她嘴里得到邓义含就是“准姐夫”的讯息。可偏偏沈书娣冷静异常,无情地熄灭了沈书爱内心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车子停在沈书娣住处的楼下,邓义含看着前面那一排房子,不禁眉头紧锁,他侧头看着沈书娣,问:“你住在这里?这地方离公司那么远,上下班方便吗?”
沈书娣淡然一笑,说:“还好啊。”沈书爱似乎想说什么,但被沈书娣阻止了。她瞪了妹妹一眼,然后对邓义含说:“邓总,今天非常感谢您,时候也不早了,下次有机会的话,我请您吃饭。”
“好啊。”邓义含笑着对沈书娣说,“说好了要请我吃饭,可不能食言,我记性很好的!”
沈书娣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转头看着窗外应道:“嗯……当然不会。”
说着,她用力将赖在车上不肯动的沈书爱拉了下来,然后向邓义含挥挥手,推着沈书爱往前走。
沈书爱走几步一回头,小手还不停地摇啊摇。
沈书娣不管沈书爱有多么不舍,在她耳边狠狠地说:“沈书爱,你给我冷静一点,别那么没出息,一看到帅哥就犯花痴,人家可是有妇之夫!”
沈书爱撇撇嘴,看着沈书娣不屑地说:“姐,你到底是在提醒我还是提醒你自己啊?你也太小看我了吧,不是说一见到男人长得帅我就完全没立场了好不好,花痴也是有自尊的呢!”
沈书娣的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P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