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之后》和《华丽的枷锁》可算是姊妹篇，这是本评论集，评论的内容涉及到现实中的文化事件，小说文本以及电影艺术的评论。本文集有个显著的特点，就是短小精悍。每篇评论长则五六千，短则三四千字，而且所有的评论最后落到日常生活层面，所以更具有可读性。

作者于厦门大学中文系毕业，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研究生毕业，现任职福建社科院，博士生导师。他素来喜好精粹的短文。如果说，长篇大论擅长处理复杂的问题，相对严谨、缜密，犹如大兵团作战，那么，短文更像是独往独来的剑客，锐利的一击，掷地有声。二十多年的时间，作者积累了一批这样的短文，既有书评、影评、札记，也有自序、后记、信函等。尽管许多文章带有很强的即兴意味，却又都是围绕着若干焦点，经过挑选，根据主题，编成若干小辑，并分为《面具之后》和《华丽的枷锁》两册。

《华丽的枷锁》与《面具之后》这两本书可以算是姊妹篇。

本本以书评、影评、札记为主，文章短小精悍。作者的文字丝毫没有做作，没有雕琢，读起来有亲切、自然感。

第—辑 我们的方位1

问题的挑战1

《敞开与囚禁》自序7

小说的闪电12

背叛，或者回归17

我们这一代的表述21

冲破慵懒26

轻松的代价——致友人书29

数字的背后33

媒体时代的作家36

作家的出生41

第二辑 表述与被表述45

《五种形象》自序45

底层经验：表述与被表述46

寻找北方精神54

找不到历史——《秦腔》阅读札记56

残雪的荒诞66

纸上的王国69

回忆的文本——评《致一九七五》 78

伟大的无用——荐《艾菲尔铁塔》 84

思想含量与境界89

向各个角度敞开——序《7个人的背叛》 91

第三辑 技术的批判与消费99

电影与电视99

艺术与技术102

视觉的苏醒104

参与的界限107

《红高梁》：血性与奔放 109

《菊豆》：紧张的空间 113

《阿凡达》：视觉技术的消费 118

批判理论的当今形式 121

技术与解放的潜能 125

《双重视域》后记129

第四辑 转折的依据131

歧义的读者131

数字：代表什么？挑战什么？ 140

批评抛下文学享清福去了 148

“学院派”批评又有什么不对？ 153

《向各个角度敞开》自序 158

《优美与危险》后记160

文化研究：开启新的视域164

文化研究：转折的依据174

第五辑 盛妆游戏185

文化亵渎185

没有方向的暴烈189

诗与日常主义194

华丽的枷锁199

文学与非正常死亡203

夸张的效果206

游戏感212

底层问题、学院及其他218

第六辑 击穿语言229

空洞的理念——“纯文学”之辩229

文学性：历史与形而上学235

理论的焦虑246

恐怖的《一九八四》 253

语言·审美·现实256

《文学的维度》后记266

《文本生产与意识形态》自序 268

深刻的转向270

后记283

《红高粱》：血性与奔放

相形于莫言的小说《红高梁》、《高梁酒》，电影《红高粱》的情节简约得多。影片合弃了小说中的诸多枝节插曲，力图以此换取一个强烈的总体印象。换句话说，影片的编导从闪转盘旋、挥洒如意的小说叙述中汲取了某种精神，他们的创造性在于以视听形象有声有色地重现了这种精神。

血红的太阳、血红的天空、血红的高梁上下翻飞——当影片把最后一个镜头推出时，我们已充分感受到一种激荡的气势。这是一种人的自由精神。从爷爷、奶奶、罗汉、酒坊的伙计以至秃三炮、胡二身上，我们看到一种洒脱而又热情的处世方式，看到一种痛快淋漓的人生。除了四书五经的训诫，除了祥林嫂与阿Q，这块古老土地上还存在另一种流动着滚烫热血的生命。概而言之，这部影片在于召唤一种有力的人性与自由的灵魂。

作为电影语言，《红高梁》精心组织了一批富有意味的意象。在一片褐黄色的土地上，在几座斜斜歪歪的黄泥小屋面前，在一座年代不明的残垣断壁之下，我们看到了一些健壮有力的肉体，听到几阵热辣辣的音乐与粗野的歌声。那些香味扑鼻的高梁酒引诱着男男女女做出一些惊世骇俗之举，无论是肆无忌惮的男欢女爱，还是泼出一腔鲜血向侵略者复仇。这个时候，那些招摇起伏、恣意飞舞的高梁如同一片活的精灵。高梁在某种程度上象征了这块土地上的人。或许我们应当特地提到电影中的红色。这是一种生命的颜色。无论是奶奶一身的红袄红裤还是地雷爆炸之后的耀眼红光，无论是深沉的红高梁酒还是血红的天空与太阳，这一切无不暗示着生命的热力。当这些现象所提供的信息得以会聚之后，我们将明显地体验到一种奔放与灼热的生存方式。这将在那片贫瘠而荒凉的土地上注入一派生机。这里的芸芸众生并非只配拥有那种单调与穷困的生活，他们也会有自己的浪漫与传奇。

当然，《红高梁》并非仅仅是画面、色彩与造型。除此之外，它还包含了一个完整的人生故事——爷爷与奶奶的故事。影片前半部表现了奶奶与爷爷奇特的相识与结合。如前所述，这不是个甜甜蜜蜜的过程。奶奶与爷爷的相爱毋宁说是漂亮、泼辣与勇敢、力量的相互吸引。影片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彩的“颠轿”。奶奶嫁到十八里坡的酒坊，新郎李大头是个流白脓淌黄水的麻风病人。当奶奶从娶亲的轿中注视着光膀子抬轿的轿夫时，爷爷那强健的古铜色肌肉远比酒坊的钱财富有魅力。如果说这是一个连奶奶本人也未曾意识到的微妙心理，那么，随着打杀劫道人，爷爷的勇敢已经使奶奶暗自倾心了。这一切终于酿成了高梁地里的结合。李大头被杀而奶奶成了酒坊主人之后，爷爷竟然公开上门认亲，这显然使奶奶又羞又恼。然而，爷爷的醉酒撒泼，爷爷的独会土匪秃三炮，爷爷往酒缸里撒尿，爷爷奋力出酒糟——奶奶彻底被爷爷的性格与体魄征服了。当爷爷再度像对待一捆柴禾似的把奶奶挟在腋下往屋里走时，奶奶的双臂轻轻绕上了爷爷的肩膀。包括罗汉在内的一大群汉子中，奶奶所以唯独接受了爷爷，这无疑由于爷爷敢作敢为、敢怒敢狂的男子气概。

影片的后半部分从画外音“日本人说来就来”开始。日本兵逼迫百姓踏倒高梁，修建公路。他们当众打死了秃三炮与胡二，并且强迫肉店徒弟活剐了罗汉。这些暴行激怒了酒坊的一批血性男女，爷爷和奶奶决心报仇雪恨。这无疑是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爷爷和奶奶以酒篓和地雷对付装备精良的日本兵。在高梁地的一场混战之后，奶奶与酒坊的众伙计均死于日本人枪下。硝烟散后，唯有爷爷摇摇晃晃地从炸瘫的日本军车旁缓缓地站起。不必计较战斗过程的忙乱与笨拙，也不必计较最后的战果。对于爷爷和奶奶说来，重要的是敢于战斗。无论生死胜负，他们都敢于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一个壮烈的人生。由于电影的主题更多地在于后者而不是前者，所以，影片未曾更为细致地绘述种种战斗细节。一系列画面给我们留下的是高亢的情绪与轰轰烈烈的氛围。这时，无论生者还是死者，他们都使我们感到了灼热生命的长存。

或许我们还会注意到影片中所出现的仪式——这些仪式有的得到了直接的表现，有的却是通过某些意味深长的画面予以暗示。在人们的生活中，仪式带有强大而又神秘的力量。仪式意味了一种宣告，一种认可，一种升华。仪式将凝聚与规范人们的行动，并且使人激动。在许多时候，仪式的作用甚至超过了理性。《红高梁》在表现这些仪式的同时，事实上也就将那种人的自由精神纳人了特定的民族文化背景。譬如，罗汉率众敬酒神的仪式中，一股豪迈之情油然而生；爷爷奶奶出征前率众喝酒并高唱《酒神曲》时，同仇敌忾之心跃然而出。如果说爷爷当年往酒缸里撒尿是一种恶作剧，那么，爷爷抱着豆官往埋在公路上的大酒缸里撒尿则转为一种仪式——这个行为重复着当年的某种气概，同时也祈求着当年的好运气；在爷爷与奶奶的初次结合中，身着红袄红裤的奶奶仰面躺在一片圆形的倒伏高梁之上，爷爷双膝跪下——这个画面也同样带有浓重的仪式意味。这标志了一种奉献，一种人生的成熟。总而言之，仪式的表现使影片赢得了一种文化学的深度。

P109-113

素来喜好精粹的短文，不论读还是写。少则五百字，多则五千字，主题单纯，言辞犀利；一孔之见，有感辄发。意犹未尽的时候，不妨再议或者三议。如果说，长篇大论擅长处理复杂的问题，相对严谨、缜密，摆开了阵势犹如大兵团作战，那么，短文更像是独往独来的剑客，锐利的一击，掷地有声。对我说来，这种写作往往隐含了更多的快意。

通常，短文具有强烈的实践品格。置身于熙熙攘攘的环境，时常与各种文化事件、文学文本劈面相撞。及时地抛出短文即是短兵相接。评头论足，臧否人物，不必引经据典的掩护，不必摆出公允、超然、中立的裁判员姿态，或嗔或喜，坦然形于声色。有时，某些短文大胆地闯入纵横交错的理论方阵。三言两语不可能涉入理论纵深，这些短文更多的是把理论观念拉回日常生活，降落到常识的地面。能不能穿过纷杂的概念枝蔓，返璞归真，这显示了理论理解的透彻与否。

形形色色的大众传媒正在重塑文化空间。众声喧哗之中，尖锐、精悍的短文时常显示出特殊的活力。二十多年的时间，不知不觉地积累了一批。当时，许多短文的写作带有很强的即兴意味。现在看来，众多短文仍然围绕着若干焦点，持续地注视某些问题。搜集、挑选之后，根据主题编成若干小辑，分为缅具之后》和《华丽的枷锁》两册出版。

2010年3月5日，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