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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 爱美人
内容
编辑推荐

《爱美人》算不上鸿篇巨制,但由于其结构的独特性——由“我”带动的商业阴谋(现在)与已故的黎小清带动的女儿身世之谜(过去)两条情节线索互相牵扯,使故事内容在两个时间段的平行叙述中趋于完整,也使得一系列人物的命运轨迹得以徐徐展现。这是小说一阴一阳的双线结构所带来的叙事力量。本书由叶开著。

内容推荐

《爱美人》以黑龙江籍张文学为主人公。张文学在大学二年级被学校开除,继续在宿舍里混了半年后,他只身南下,经广西、雷州半岛到了海南,成为十万大军下海南中的一粒沙子。他顽强地生存着,还和高年级师兄、高干子弟梁卫平一起合作倒卖物资,积累了自己的第一桶金,最后,他成功地建立起自己的房地产王国。在这个过程中,他对自己的情感缺失产生了巨大的心理落差……

黎小清是《爱美人》中的灵魂人物。她在寻父的轨迹上越走越远,最后自我毁灭。本书由叶开著。

目录

序曲 别扭的飞行

楔子一 古代才女孟丽君

楔子二 小黎美在梦中

第一章 没有未来的过去

 章末拾遗之一:纳西东巴文字

 黎小清日志之一:长歌

第二章 没有过去的未来

 章末拾遗之二:失落的线索

 黎小清日志之二:佳人

第三章 不存在的现实

 章末拾遗之三:两半自我

 黎小清日志之三:破蛹

第四章 虚构与谎言

 章末拾遗之四:过目难忘

 黎小清日志之四:结缡

第五章 存在与虚无

 章末拾遗之五:天光云影

 黎小清日志之五:化蝶

尾声 风是蓝色的

试读章节

在我家乡,村口外面有一个小型铁道口,旁边树立红漆铁牌,上书白漆大字:

一慢!二看!三通过!

道口这边是我家,道口那边是村小学。我每天要从这个道口上过四趟。那时火车少,我每天只能早晚看到两次。中午回家吃饭,铁道空空荡荡。

上学时,货车方向从左向右,载满木材,驶向远方。放学时,客车从右向左,车厢里有模糊面孔,在微光中蝴蝶一样闪过。

火车还在遥远天际之外,道口值勤人就接到信号,放下漆着红白斑马线的栏杆。我们通常都能赶在火车到来之前通过道口。栏杆往下落时,小学生们拼命向前冲,拉在后面的要一边低下脑袋一边奔跑。军绿色书包在奔跑时拍打着我们的屁股,并反弹出去;个子矮小的,腿弯处还会遭到书包的撞击。总有人被阻隔在栏杆后面,沮丧地低着脑袋,吸着鼻涕,哼唧地喘气,东张西望。冲过去后,我们就会放慢脚步,甚至故意停下来,转过身去嘲笑落后者,冲他们扮鬼脸,满心期待着火车呼啸而至。大山里有那么多木材,无穷无尽地顺着铁路线向南方漂流,不知最终运到什么地方去。有些木材,直径超过我们的身高。我见到过一个平板车厢,只躺着一截巨大树干,像战死沙场的巨人躯体,从我们面前缓缓驶过。这受难的巨树,被贪婪的人类杀害,它庞大的身躯,在车厢上无声地滴下鲜血般的树汁。

运载巨树尸体的平板货车,缓慢而坚定地爬行。

在我震惊目光的注视下,这由几十节车厢连接而成的钢铁巨蟒逐渐变小,消失在由苞米林编织成的迷宫里。

有时去晚了,嘴巴里叼着一根苞米,远远看见道口栏杆慢吞吞落下来,耳朵里听到遥远天尽头火车汽笛声破空而至,心里焦急,不由得加快脚步。走着走着,越来越快,最后奔跑起来,想赶在栏杆落下来前冲过道口。火车汽笛声还在那么遥远,水般悠扬,像洞箫叹息,凝滞在庄稼上空。这汽笛叹息穿过广袤苞米林上空,穿过碧空万里透明,像潺澴溪水,贴着干净碎石子溪床,无声无息地流到我面前。

这道潺澴的闪电,让我心跳加速,脚步不由自主地紧赶起来。

成长时光,苦闷年代,就在这紧赶慢赶中突然飞逝。

我家乡是黑龙江桦川县的一个小屯,黑土地肥沃得嗷嗷叫,庄稼长得棒棒跳,乡亲们却一个个面黄肌瘦。地里出产滋味甜美营养丰富的各种作物,乡亲们却要为一日三餐整天犯愁。

三江平原舒展在东北头上,水一般平缓,了无边际,清澈汹涌的大水兄弟般流淌。粗茁苞米杆子夏天从香喷喷泥地里哇哇叫着拱出地面,憋着劲吸收黑土地的肥沃养料,比着个头往上疯长。密密挨挨的庄稼,齐刷刷并立在田野上,像一堵柔软的绿墙。苞米吸收日月之光,汲取大地菁华,由青翠而墨绿,从初萌而至长成。杆子粗大,叶子庄严,苞米沉睡,微风吹过来甜飕飕的香味。秋天,金黄色苞米如刚出生的胖娃娃,笑眯眯地在大地上喧腾。秋天是打闹的季节,人们和动物一样激动得语无伦次。我们收割,我们采摘,我们上交公粮,一列列火车长又长往外拉走这些美丽的亲粮。黑漆漆的车厢里,堆着金黄色的苞米,黏连着我们羡慕的目光,在凛冽的寒风中向遥远的关内奔闯。

光荣的黏苞米!都支援国家建设了!都支援国家建设了!我那村长父亲张老犟深情地望着火车的尾巴,挥着粗糙的黑手,喃喃自语。他的脸黑得像鞋底,他的表情严峻得像黑土,口气温柔得像发情的胡蜂,脸上皱纹如南方的梯田。

乡亲们深情款款地告别这些粮食,不知道它们去了哪里。

在最严峻的六十年代初,我们村都没饿死人。张老犟为此骄傲。村里人只是饿扁了,每个人都像一张烙过火了的大饼。母亲说,人皮薄得像张纸,一掐就起皱。男人们干瘪得像被阉割过的山羊,满脸都是风干脱落讨好的笑容。只需一小块馍馍,一碗滚水下肚,肚皮就撑得鼓起来,晒点阳光,满足得咧嘴。我想象这些身体薄得像张烙饼的父老乡亲,如一张大饼卷大葱。

我的回忆铺满了苞米的海洋。黑土地上强壮的苞米杆,肥硕的苞米叶,以深绿色的大气势,把整个东北铺成了一层三四米厚的无边际的巨毯。道口就夹在这茂密的苞米林中,微不足道。往左右两边看,一旦目光越出十米八米远,铁道就会被这些庄稼地壮汉们给挤扁了,压成了一条细小的肠子。

汽笛悠扬,不紧不慢,一阵阵随风飘来。大概要过上比半年还久,我们的等待也快要变成急不可耐了,这才从汽笛声传来的方向,看见一根软绵绵的烟柱子,袅娜地拖扫在天际。火车头的水蒸气喷向空中,消失于无形,像天空中的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降临这万古不变的人世间。

又过了大概半年之久,那列被庄稼的产道夹得气喘吁吁的、干瘦如柴的火车,终于挤开一条小缝,从庄稼杆的夹压中,拱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来了。远远望去,火车就像蚯蚓从泥土里拱出来,像庄稼秧子从泥土里拱出来。这列瘦弱的火车,千辛万苦地早产了。

我从小就爱看火车驶过道口。火车头是庞然大物,它来自未知世界,驶向未来的深渊。我不知道它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它张牙舞爪,吞云吐雾,像力大无穷的史前猛兽,让人惊骇,令人尊敬。我觉得火车是有生命的,它的生命强健有力,永不衰退。

这庞然大物不疾不徐,缓慢地,沉稳地,在我面前噗哧喷着白烟,披云带雨,腾云驾雾般过去了。

列车尾巴一过,时间突然就加速了。列车消失,整个世界随之沉寂。热闹的场面,焦急的等待,幸福的注视,全融进了泥地里,不见了踪迹。

无法忍受的静谧,在铁道口周围浩瀚地铺开。大地悄然凝滞,万物纹丝不动,时间再度停止。

这是记忆小道中一个狭小的关隘。每当我回溯到这里,都会看见大门紧闭,阒无人迹。没有守卫的士兵,只有无边无际的寂静,把我阻隔在玉米海洋之外,让人压抑凝滞。我知道,我再也无法越过这无边的绿地,回到过去。你听到庄稼林里小动物的潜行,你听见风在丁丁铃铃,你明白物质的循环湮灭和记忆的无踪无影。

在记忆中,时间是一种黏稠物质。人与物,树与鸟,是被埋藏在深处的化石。凝滞的空气,模糊浑浊,人们走动时挥动胳膊,如同在浓稠的汤羹里粘滞着。记忆中,村庄周围的景物,像俄罗斯巡回画派的油画,若隐若现,似真似幻。活动的人与静止的物,都凝结了。

连色彩都是单调的深绿,而不是秋天时的缤纷五彩。P38-41

序言

二○○八年二月十八日,星期一,晚上六点三十五分,人类史上最蠢发明之一,一架波音七七七飞机正在云上飞行。

夕阳余晖浩瀚铺开,浓密云团广无边际。波音飞机拖着蜓痕爬行在云之云上,出没在光里光外。

在地球边缘,波音飞机小如草芥,微不足道。

我旁边女孩头戴耳机,用笔记本看韩剧。她的头发精心焗油,睫毛刷过增长魔液,脸颊闪闪发光,腮红若隐若现,嘴唇鲜艳血红如吃人之女妖。她右边,一个男生左耳右耳各有三串耳环晃动,他双手急速移动,在打索尼掌上游戏机。

在距离地面一万米的高空,在两层白云之上,在落日的金光辉映下,草芥般的波音飞机缓慢爬行,机舱里,这对男女,一个看韩剧,一个打游戏。

满目逐渐消逝的霞光,让我内心充满忧伤。在这不适当的时刻,我想起了黎小清。

黎小清出车祸三年了。她像一朵盛开的罂粟花,栩栩如生地凋谢在我的臂弯上。生命如此脆弱,如梦如幻。她肉身在抱,生命却已消逝。

这三年,我一直在思考:生命到底是什么?肉体丰盈?灵魂充实?死亡究竟为何物?灵魂飞逝?肉体沉寂?同样一具肉身,生命寄居时丰盈充实,灵魂飞升后腐朽发臭。那么,灵魂跟肉体是何关系?

在这光影交错、层云流逝之天际,我感到自己与黎小清的灵魂水乳交融。

在这一刻,我温暖地相信,人是有灵魂的。

黎小清在我臂弯里渐渐冰凉时,她的灵魂从眼睛里飘走了,她身体的能量也停止了。她眼睛看着我,慢慢失去光彩。她的双眸深处,有一扇微小的窗户慢慢地关闭。没有光,就没有眼神;没有眼神,就没有了灵魂。

在白云皑皑远处,无数云朵塑成千姿百态的形象,流金溢彩,静若处子。在那里,在那虚无缥缈的至深处,一定有黎小清在凝眸睇视。

黎小清在,黎小清不在。黎小清在某处,黎小清不在某处。

我脑袋里交织着这些相互柢牾的念头,眼睛禁不住地湿润了。  我被窗外辉煌浩大的无边光影彻底震撼了。

一接到钟理纯发来的紧急消息,我就打车直奔机场,在车上我打电话给售票处订加急机票。到海口机场办票时,我请办票小姐办一个靠窗的位置。我说:“我第一次乘飞机,想看看窗外的景色……”

办票小姐微笑,“张先生,您真会开玩笑!”

“这样,张先生,我帮你办在一个美女旁边……”办票小姐似有深意地对我微笑,双手端着登机牌和身份证递回给我,并祝我旅途愉快。她一定以为我在开玩笑,但此前我确实没有乘过飞机。

我对飞机有恐惧,因此很少长途旅行,也没有出过国。在必须旅行时,短途我自己开车,长途则渡过海峡搭乘火车。

十八年前,我孑然一身从上海乘火车到湛江,再换汽车到徐闻渡海至海口,投奔师兄梁卫平——在小鸡鸡状雷州半岛最后一站,我沿着四十年前国军溃退的路线,在海安港乘上一艘锈迹斑斑的渡轮,双眼眺望迷离的深远处,岛沿与海天融为一体。

“空腹上船。”梁卫平电报里说。

我严格执行梁卫平的指令。在船上,我刚欣喜地看到碧蓝的大海在妩媚地向我招手,胃里就开始冒酸水了。接着,我像一条被网上岸的石斑鱼,在闷热的空气中吐着垂死的泡沫。不知过了多少个小时,我才朦胧地看到遥远的海平线上戳出了一根杆子。可能是椰树,也可能是国军举起的白旗,要向我这个吐得像煮熟大龙虾一样直不起腰的接收大员俯首称臣了。

海南!我来了!我看见了!我……我……被征服了!

海南真是一片“热土”。即使躲在树荫下,我仍然热得浑身冒汗。我在公园里的一把椅子上睡着了,做了一个由椰子和沙滩构成核心内容的美梦。我正躺在沙滩上,舒坦地晒着太阳,一个穿着救生装束比基尼的女郎,牛高马大的、丰乳肥臀地向我压过来。一瞬间,整个天空都暗了下来,她对我耳语:

我来拯救你,老同学!

这个梦,昭示了我后来的命运路线图。

第二天,在海边的一个烧烤摊,我看到了梁卫平,以及他旁边的刘丽春。  刘丽春的微笑,,让我心惊胆战地想起了那个椰风下的热辣梦。

我来到了那么遥远的一个海岛,进入了那么小的一个世界,感受到了无边宽广的未来。

我以为自己是在大海里扑腾,其实不过是在澡盆里戏水。

这个世界风云多变,我孑然一身下海南投奔梁卫平,没想到会碰见刘丽春。我又根本想不到,这对从北安广场早早逃之天天的狗男女,竟在海口勾搭成了奸。他们一个像《色,戒》里心狠手辣的大汉奸易先生,一个像无知性感的革命卖肉女青年王佳芝。现实版的梁卫平跟梁朝伟一样矮小,现实版的刘丽春却比汤唯宽出半个身板。在刘丽春边上,梁卫平像极了一个早熟的少年,满脑子都是淫秽的思想。

我跟刘丽春坦白说,我迷就迷她这个凶悍的身板:结实,有劲。

刘丽春把双腿一夹,低声浪笑,“你就扯蛋吧你!”

我无耻地说:“扯蛋的是你……”

在海南,滔天肉欲把我们彻底淹没了。刘丽春和我,两个前纯情大学生,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堕落得比流星还要快。肉欲浩瀚的南太平洋,波涛汹涌地淹没我们的身体,让我们几乎无法正常呼吸。刘丽春永不餍足,我也厚颜无耻。我们就像瓷窑里高温烧制过头的窑变瓷器,被渗出的琉璃扭曲了身体。

我们的偷情,历时总共两百八十三天。

我们正经而淫荡,我们勇敢又怯懦。在奸情败露之前,在我跟梁卫平反目成仇之前,刘丽春突然人间蒸发了。半年后,刘丽春重新浮出水面,给我打了一个长途电话。那时,我已经被思念煎熬得满脸脓包,眼睛血红嗓子沙哑。刘丽春说她在首都计生委,每天做那灭绝人性的恶事。

我对她抱怨说,如果当年不幸流光热血赶去投生,我现在也该五岁了。

刘丽春说:“投胎?老娘把你给计划了!”

世上最大的罪恶,莫过于不让人投胎。

“我发现吧,你这人啊文学,你撒起谎来很诚恳,无耻得都不带打草稿的……”刘丽春说,“我要是个中学女生,一定被你感动得立即赤裸献身,跟随你走遍天涯而无怨无悔……”

我有些惭愧,“我,我在撒谎吗?”

“你自己觉得呢?”刘丽春说,“你认为你说的这些话里有半句是真的吗?”

“你太厉害了,如果在唐朝,你就是武则天……”我说,“我都被你睿智的目光洞彻入骨,虚汗淋淋了。”

“我如果是武则天,你就是来俊臣……”刘丽春说。

“不能吧?”我说,“我天性善良,为人正直,不可能那么邪恶残忍吧?我怎么也是那个武力值超强的《绣榻野史》武士吧?”

刘丽春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如果是武则天,你一个月内就变成药渣了……”

“唉,你难道对红拂夜奔一点兴趣都没有吗?”我说。

“妈的,红拂就是个被杨素用过的丫头而已,能跟我这正牌满清汉八旗贵族血统的格格相提并论吗?”刘丽春牛烘烘地说。

刘丽春气势雄浑,大开大阖,我自愧不如。我只能在包养小女子果莓这80后女青年身上聊以自慰,获得心理满足。其实连这我也没有太大信心。我不知道到底是我阴谋得逞了,还是果莓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了。我可能是那只可笑的鸵鸟,把脑袋从沙漠下穿到身体后面,被自己的屁股吓了一大跳。我至今弄不明白,果莓到底是喜欢我冠冕堂皇的一面,还是邪恶粗俗的一面?又或者兼而有之?她们喜欢有一个有钱的、人格分裂的老板?

在床上,我跟刘丽春都是最原始的本我,欲望操纵一切,自我侧立旁观,超我在大街小巷上喧嚣一片。

从凶悍身板的刘丽春身上,我常常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黎小清。

刘丽春每次都喃喃自语道:“我操,张文学,每次跟你上床我都觉得对不住清清……”

“你别在那儿老虎挂念珠假慈悲!”我说,“我跟她没有任何肉体关系。要说对不住,应该是我忏悔才对啊。你……你不会把我当鸭了吧?”

从她那可怕的养母杀上门来,我就知道跟黎小清的缘分走到尽头了。那时我朦胧想到,时至今日我终于彻底想明白了。世界上只有一种力量是不可抗拒的,那就是:命运。

命运的如来神掌,轻轻地托着这架笨拙的波音七七七飞机,从海口飞往上海。  我喜欢“波音七七七”这五个字。

美国人不够机灵,他们卖给中国的飞机,应该叫波音八八八。

退而求其次,波音七七七当然也挺好了。

大家都喜欢八八八这个数字,我却买了一个尾号为六六六的车牌。

六六大顺,顺利比发财更重要。

所以,应该叫波音六六六。

飞机突然跳跃。旁边的女孩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抓住我胳膊,捏得紧紧的。瞬间,有一团浓烈的火光从我的脑海里进现,满空飞舞。

飞机只是这么轻轻地弹跳了一下,整个机舱乱成一片,尖叫声震耳欲聋。机长广播说,飞机碰到剧烈气流,请各位在座位上坐好,系好安全带,脑袋趴在前座椅后面。又一阵尖叫在机舱汹涌。

惊魂稍定。

机舱安静下来,如水退尽后的沙滩,每个人都裸露在干涸中奄奄一息。

女孩还下意识地死死抓着我。我本来也很恐惧,可是她这么抓着我,却让我产生了轻微的勇气。

飞机钻出云团。虚惊一场。

女孩抽回自己的手,脸红红的,低声说:“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也才刚刚平静,但伪装得镇静自如。

“您真、刚才,真勇敢……”女孩说。

“哪里,刚才我也紧张……”我真诚地说。

女孩子喜欢真诚的男人,所以我不得不装真诚。装着装着,也就习惯了。

飞机开始降落,即将抵达浦东机场。

空姐逐一巡查,广播重复劝诫人们在安全警示灯熄灭之前不要解开安全带手机保持关闭状态。我旁边的女孩收起笔记本电脑,打游戏酷哥关掉手掌游戏机。电子设备都要收起,关掉。

要不是接到那个神秘短消息还没来得及核查真伪之前,钟理纯就给我打了个紧急电话,我绝对不会在下午两点钟匆忙赶到机场,候机一个小时,飞行三个小时,脚不沾地在一万米的高空飞越半个南中国,降落到上海浦东机场。这是我打出娘胎以来,开天辟地头一遭乘飞机。十万火急,容不得我慢条斯理。

钟理纯说:“脑涨,小黎美失踪了!”

我立即想起那个短消息:小黎美在我们手里。

钟理纯说:“小黎美昨天下午放学没有回家,打电话也关机,我到处找不到她!”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脚底,“我靠!闹钟你怎么搞的?到底怎么回事?!”

钟理纯说:“我也不知道……”

我说:“你不知道谁知道?!”

钟理纯说:“要不,报警?”

我说:“无缘无故报什么警?”

钟理纯说:“小黎美失踪了,这不算是无缘无故……”

我说:“会不会去同学家串门了呢?”

钟理纯说:“我从来都不允许她串门的。”

我说:“你允许她做什么?”

钟理纯说:“我什么都不允许!”

我把电话挂了,转而拔小黎美的手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我把电话挂断,正要再拨,手机又收到一条陌生的短消息:“张老板,想见到活着的小黎美,带二十万现金,晚上十一点半,在巨鹿路蓝月亮酒吧见面。通知警察,或告诉任何人,我们立即撕票!”

我浑身一阵电击般的短暂休克,思维停止了思考。半分钟后,我才恢复思考能力。这条消息包含若干外人不知道的内容,可信度超过百分之八十:我和小黎美的关系,除了我们加上钟理纯、李湘萍外,几乎没其他人知道。我立即回拨,对方不接,电话显示,这个号码所在地在上海。我连续回拨三次,对方不仅不接,而且立即挂断。

我给对方回消息:我在海口,不在上海。

你立即赶到上海!

我赶紧给钟理纯打电话,把短消息内容告诉他,让他去蓝月亮酒吧。

“二十万块钱我马上打进你账户里!”我对钟理纯说。

我再拔那个电话,对方仍然不接。

我发短消息:我找朋友过来,他叫钟理纯……

“你必须亲自来,不能带任何人。不然,明天到长风公园银锄湖里捞人吧。”紧接着又来一个:“你要是报警-,小黎美就死定了!”

我一阵揪心。黎小清在我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前,死死抓住我,挣扎着要把小黎美托付给我,“小黎美,你、你、就……”

弥留之际,黎小清仍然放心不下,她那心狠手辣、患了肝腹水的军官前夫,正死死地捏着她女儿小黎美的监护权,以此来折磨跟他离婚的黎小清。黎小清要把小黎美托付给我。

黎小清的死,我对谁都不说出真相。我对钟理纯说,黎小清急着赶去看她的女儿,穿过马路时被汽车撞倒了。

我对李湘萍也说同样的话。为见黎小清最后一面,他们都乘飞机赶到了贵阳。我们在贵阳碰头。在宾馆里,我们都无话可说。

黎小清栩栩如生地死在我怀里。

在那漫长的一刻,我感觉到了她的生命正一点一滴地耗尽。她就像我手掌捧着的清水,顺着指间缝隙流失。我抱着黎小清,她的身体在逐渐变硬,她的生命在我的怀里飘逝,而我对此毫无办法,只能看着她的生命像雨水渗进沙地一样,逐渐的、无可挽回地消失。

半年后,黎小清的前夫弥留之际,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又给钟理纯打电话。钟理纯赶到贵阳,带走了泪流满面的小黎美。那个濒死的父亲恢复了人性,给小黎美和钟理纯办出了监护人等公证文件,并把自己的名下房产公证给了小黎美。他看着钟理纯,嗫嗫嚅嚅,眼含泪光……

钟理纯说,这残忍父亲的眼睛里,有破碎但尚存善意的灵魂。他紧紧地握着钟理纯的手,钟理纯感觉到他的气力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我没有别人可以托付了……”这心狠手辣的父亲,此刻柔情似水。

我没有去贵阳,我不能再去了。

钟理纯把小黎美从贵阳带回上海,我也乘火车抵达上海。我们权衡再三,再征询远在澳洲的李湘萍的意见,决定把她留在上海。小黎美在钟理纯家里寄住,我负责所有生活费用。

黎小清的前夫在钟理纯带走小黎美后不到一个星期就死了。钟理纯没有跟小黎美说这件事,我也绝口不提。

谁也不知道我和小黎美的关系。钟理纯虽然是大学副教授,却不是一个合格的监护人。

我再给钟理纯打电话,把钱汇到他的卡上,让他在银行关门前把二十万元取出来,到富民路巨鹿路口碰头。以防万一,我又跑了好几个地方,收罗了一堆现金。

我本可以在上海调用这笔钱的,但我不想惊动任何人,也怕来不及。

也许我应该报警。

但是我不知道这样有多大风险。

飞机滑行很长一段距离,终于停稳了。人们立即一跃而起。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着急,难道他们都像我一样,有亲人不幸遭到了绑架勒索?

我旁边的女孩从头上往下拽一个大箱子,摇摇欲坠,我帮她托了一把。她带着一个笔记本,还带了一个大箱子,拖拽起来,非常别扭。我自己只有一个小行李包,我说,你往前走,我帮你拖这个行李箱。

到候机楼,我把行李箱交给她时,她说:“张先生,谢谢您……”

“哦?你……怎么……我们认识?”我看着她。

她微微一笑,“谢谢您这么有骑士风度,张先生……还这么勇敢……”

这个我不知名的女孩,似乎对我知根知底。

“张先生,您不必惊讶,认识您的人肯定很多……如果您需要一个导游的话,”她俏皮地说,“我可以免费……”

我脑袋高速运转,但记不起来会在哪个场合见过她。

我想,我在上海念书时,你还没有断奶呢。我说:“抱歉,我有其他事情,有时间再联系。”

为了给小黎美落户口,钟理纯着实没头没脑地忙了一阵。我和李湘萍一起给钟理纯作了证,我们的老班主任、现在的人文学院院长崔成儒教授才相信小黎美不是钟理纯的孽债,但他保留怀疑的权利。这让李湘萍很愤怒。崔成儒老师仍有疑虑,’不肯帮忙。我托上海的朋友疏通关节,把小黎美的户口转到上海来,落在钟理纯家里。为此花了好几十万。

过去我对李湘萍和崔成儒老师的关系一无所知。现在我所知也不多,只知道他们的关系不同寻常。

来上海,我没跟别人说,我自己打出租车,直接赶往巨鹿路富民路口。

我给那个电话发了一条消息:飞机降落浦东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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缩略图
书名 爱美人
副书名
原作名
作者 叶开
译者
编者
绘者
出版社 上海文艺出版社
商品编码(ISBN) 9787532147649
开本 32开
页数 286
版次 1
装订 平装
字数 211
出版时间 2013-04-01
首版时间 2013-04-01
印刷时间 2013-04-01
正文语种
读者对象 青年(14-20岁),研究人员,普通成人
适用范围
发行范围 公开发行
发行模式 实体书
首发网站
连载网址
图书大类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图书小类
重量 0.306
CIP核字
中图分类号 I247.5
丛书名
印张 9
印次 1
出版地 上海
203
142
14
整理
媒质 图书
用纸 普通纸
是否注音
影印版本 原版
出版商国别 CN
是否套装 单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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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5/12 19:37: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