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内容，一方面，围绕传主严复的家庭环境、人际关系、事业起伏，生动形象地叙写了与其人生密切相关的那些人和事，客观呈现了一个时代的变迁；另一方面，通过对严译作品特点和思想的阐述，具体展现了严复的自由经济、民主法制等现代科学思想。

冯保善，河南获嘉人，文学博士，江苏第二师范学院文学院二级教授、院长，江苏省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教育部高等学校中文类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江苏省明清小说研究会会长，中国《儒林外史》学会副会长。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小说戏曲、明清文学与江南文化研究。出版《文化视阈中的近古文学研究》《凌濛初研究》等20余部著作，发表学术论文100余篇，主持完成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江南文化视野下明清通俗小说研究”等多项，研究成果获江苏省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中国图书奖等。

引言
第一章 少年人物江山秀
一 诞生中医世家
二 “一篇大孝论能奇”
三 留学英伦
第二章 男儿怀抱谁人知
一 马江学堂教习
二 北洋水师学堂总教习
三 “不预机要”的学堂总办
四 交恶李鸿章
五 初涉译坛
第三章 一卷生花《天演论》
一 救亡保种的呐喊
二 投身维新实践
三 光绪帝召见
四 “以人持天”“与天争胜”的《天演论》
第四章 窃哀兮浮萍，泛淫兮无根
一 上海避难
二 开平矿务局空头总办
三 “道若隐沦”的京华三年
四 从复旦公学到安徽高等学堂
五 人怕出名
第五章 欲持建鼓挝顽聋
一 “屏弃万缘，惟以译书自课”
二 严复的翻译思想与严译名著的特点
三 本时期译著的内容及其产生的社会反响
第六章 人生难是受恩知
一 从拒袁到为袁世凯门下客
二 投桃报李
三 尊孔读经与筹安会挂名
四 时评政论
第七章 一庵吾欲送华颠
一 忧愁风雨
二 心意迷惘
三 劫后余生
严复简谱
主要参考书目

严氏于中学西学，皆为
我国第一流人物。其《天演
论》出版后，“物竞”“争存”
“优胜劣败”等词，成为人人
的口头禅。
严复（1854—1921），
福建侯官（今福州市）人。
中国第一位系统介绍西方近
代经济学、政治学、法学、
社会学、哲学等学科思想的
伟大翻译家，一位以著述对
中国近代社会历史进程发生
深刻影响的启蒙家、思想巨
人。
严复每有译著，便呈请
教育家、古文家吴汝纶审正
。吴汝纶读了严复《天演论
》译稿后，致严复函，说：
“大著《天演论》，虽刘先
主之得荆州，不足为喻。…
…盖自中土翻译西书以来，
无此宏制。匪直天演之学，
在中国为初凿鸿蒙，亦缘自
来译手，无似此高文雄笔也
。”其中对于严译《天演论
》之思想，乃至其文笔，并
有高度评价。在其所撰《天
演论序》中，更具体谈道：
“抑严子之译是书，不惟自
传其文而已，盖谓赫胥黎氏
以人持天，以人治之日新，
卫其种族之说，其义富，其
辞危，使读焉者怵焉知变，
于国论殆有助乎？……严子
之意，盖将有待也。待而得
其人，则吾民之智瀹矣。”
进一步揭示了严复翻译该书
的鸿深命意，及其将会产生
的深远影响。
梁启超的学术名著《清
代学术概论》中，则在戊戌
政变、西学东渐的时代大潮
中，对严译系列著作的历史
地位，作出了裁断：“时独
有侯官严复，先后译赫胥黎
《天演论》，斯密亚丹《原
富》，穆勒约翰《名学》《
群已权界论》，孟德斯鸠《
法意》，斯宾塞《群学肄言
》等数种，皆名著也。虽半
属旧籍，去时势颇远，然西
洋留学生与本国思想界发生
关系者，复共首也。”充分
肯定了严复翻译开疆拓土之
贡献。又在介绍新出《原富
》译著时，盛赞有加：“严
氏于中学西学，皆为我国第
一流人物。此书复经数年之
心力，屡易其稿，然后出世
，其精美更何待言！
蔡元培《五十年来中国
之哲学》中，对于严复的翻
译，同样有着甚高的评价，
说：“五十年来，介绍西洋
哲学的，要推侯官严复为第
一。……他译的最早，而且
在社会上最有影响的，是赫
胥黎的《天演论》。自此书
出后，‘物竞’‘争存’‘优胜劣败
’等词，成为人人的口头禅
。”
到了鲁迅、胡适读书的
时代，严译名著，尤其是严
复翻译的《天演论》，其影
响更与日俱增，已然成为一
股思想的旋风。据鲁迅的散
文《琐记》中描述：“看新
书的风气便流行起来，我也
知道了中国有一部书叫《天
演论》。星期日跑到城南去
买了来，白纸石印的一厚本
，价五百文正。……一口气
读下去，‘物竞’‘天择’也出来
了，苏格拉底、柏拉图也出
来了，斯多葛也出来了。”
又据胡适《四十自述》中记
载，他在上海澄衷学堂读书
的时候，老师杨千里对他影
响最大。杨千里让班上的同
学，买了吴汝纶删节的严译
《天演论》作读本，这是胡
适第一次读到《天演论》。
杨千里还给同学们出了“物
竞天择，适者生存，试申其
义”的作文题目。胡适说：“
这种题目自然不是我们十几
岁小孩子能发挥的，但读《
天演论》，做‘物竞天择’的
文章，都可以代表那个时代
的风气。”《天演论》在当
时风靡一时，甚至成了中学
生的读物。如胡适所说：“
在中国屡次战败之后，在庚
子、辛丑大耻辱之后，这个
‘优胜劣败，适者生存’的公
式确是一种当头棒喝，给了
无数人一种绝大的刺激。几
年之中，这种思想像野火一
样，延烧着许多少年人的心
和血。‘天演’‘物竞‘淘汰’‘天
择’等术语都渐渐成了报纸
文章的熟语，渐渐成了一班
爱国志士的‘口头禅’。”影响
所及，许多人用了这种名词
作为自己和儿女的名字，胡
适举例说，如陈炯明号竞存
；他有两个同学，一个叫作
孙竞存，一个叫作杨天择；
而他自己的名字，“也是这
种风气底下的纪念品。我在
学堂里的名字是胡洪驿。有
一天的早晨，我请二哥代我
想一个表字，二哥一面洗脸
，一面说：‘就用“物竞天择
适者生存”的“适”字，好不
好？’”胡适很高兴，于是就
用了“适之”为表字。其后来
发表文章，偶然用胡适作笔
名，到考试留美官费时，便
正式用了“胡适”这个名字。
严复是一个严谨喜爱较
真的人。他在《天演论·译
例言》中谈道：“新理踵出
，名目纷繁，索之中文，渺
不可得，即有牵合，终嫌参
差，译者遇此，独有自具衡
量，即义定名。顾其事有甚
难者……一名之立，旬月踟
蹰。”名词的难译，是因为
在中文中难以找到相对应的
现成词汇，进一步讲，名实
相副，名理吻合，在翻译中
，方可能准确揭示西学精髓
。格外看重名实关系的严复
，其晚年自号窬懋老人，自
然不会仅仅将名号看作一个
符号，而有着他切实的思想
意义。我们看到的是，晚年
的严复，疾病缠身，消磨着
他的意志，他经常陷入迷惘
；此起彼伏的战争、动荡的
政局、纷纭的时事，其不赞
成在当时的中国实行共和，
排斥暴力革命，批评白话文
运动，倡导尊孔读经，为专
制独裁摇旗呐喊，甚至认为
“平等、自由、民权诸主义
……至于今，其弊日见”，
已为“蘧庐刍狗”“不可重陈

严复是千年大变局的启蒙先驱，一部《天演论》，为沉睡的东方，带来了黎明。“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为近代资产阶级革命的兴起推波助澜。严复的人生经历，不单纯是个人的人生经历，更是一个时代的缩影。
他用笔戳破了混沌的天，他既是首先引入西学的“先进中国人”，又是坚持“旧法不可偏废”的守旧者。世事沧桑，让我们见证一个既现代又传统的变革者。

一 诞生中医世家
两世行医，严家渐有些积蓄，便思想着改换一下门庭。七岁时，严复进了私塾，开始读书了。
清朝咸丰三年腊月初十（1854年1月8日），福州市南台，在闻名远近的中医严振先家，又添了位公子，他就是严复。
严复，谱名传初，乳名体乾；考入福州船政学堂时改名宗光，字又陵；做官后改名复，字几道；别号尊疑尺盒、观我生室主人、观自然斋主人、辅自然斋主人，晚号瘉壄老人。
阳岐严氏，到了严复这辈，已经是第二十七世。
始祖严怀英原本是河南光州府固始县人氏。在唐末做过朝请大夫，后随王潮的军队开进福建，便定居在侯官县的阳岐村。
怀英有两个儿子，长名严安，次名严乐。严安承袭父职镇守福州；严乐以建功授官右卫将军，镇守兴化。阳岐严氏，即严乐的后人。
十二世祖严炬（1373—1450），字友竹，永乐十三年（1415）进士，官拜御史。这是严氏家族史上官做得最大的一位。
十八世祖严涵碧，嘉靖八年（1529）进士。他曾为后人制定辈分排行十六字：“君锡夫汝，尚其秉恭，传家以孝，为国维忠。”（参见严伯敬《阳崎严氏宗系略记》）严复谱名传初，便是其中的“传”字辈。
二十四世祖严焕然，即严复的曾祖，嘉庆十五年（1810）举人，做过建宁府松溪县学训导。
焕然公虽然为举人，但在官场上未能显达。县学训导，首蓿生涯，也不过是多少有点固定的收入罢了，要维持一大家子的生活，不免捉襟见肘，时显窘迫。为了生计，严焕然为五个儿子做了不同的分工。长子秉符学中医，未子厚甫攻举业。厚甫后来中了光绪五年（1879）举人，算是克绍乃父箕裘。
秉符有子振先，即严复的父亲，从小耳濡目染，受家庭环境影响，渐渐对中医萌发了兴趣。严秉符见振先在医术上颇有禀赋，便让他随自己习医。
严秉符有了儿子做帮手，生意越来越兴旺，铺子逐渐有了一定规模，为寻求发展，迁家到了城里，在福州南台苍霞洲开起了诊所。
严振先人聪明，悟性又高，从父行医几年，不仅阅读了大量医籍，像《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脉经》《千金方》《本草纲目》等等，早记得滚瓜烂熟，同时在行医看病中，也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他的医名日渐远扬，以致当时南台岛四十八乡，提起严振先医生，无人不知。
严振先医术高超，能妙手回春。在他的治疗下，许多疑难杂症都得到治愈，因此，人们还为他起了个“严半仙”的雅号。
振先公为人厚道，仗义疏财，对穷苦人家前来问诊的，从不计较报酬厚薄；遇到家贫无力支付药费的，他一样看病给药，并不问日后有无能力还账。
他每天出诊，途中必经过一座石桥，附近百姓有患病的，也因此往石桥边聚集，时间久了，这里自然成为严振先出诊的重要一站。
两世中医，严家经济上渐有了些积蓄。日子好过了，振先便希望儿子一辈能够走读书做官的路，改换一下门庭。
严振先的国学底子不错，从儿子稍稍懂事，便开始教他们《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一类蒙学读物，向他们讲“人之初，性本善”的道理。后来长子天折，他更把全部希望放在了严复的身上。
严复早慧，但儿童天性好玩，他也并不例外。似乎聪明的孩子都格外顽皮，五岁那年，严复差点闯下一场大祸。
有天，邻家打井，架子已搭起一丈多高，井也挖了很深。当打井师傅休息时，不曾注意，小严复爬到了架子的顶端。赶巧严复的母亲陈太夫人出门，见到这惊险的一幕，心中着急。严复见到母亲，却偏要卖弄精神，在高高的架子上做鬼脸、弄姿势，又喊又叫：“井打得好圆！打得好圆！陈太夫人直吓得浑身冒汗。情急中计上心来，她柔声细语地向儿子说：“儿好能干！如果能慢慢下来，更了不起！”小孩子心性，见大人夸奖，分外得意，很快地，他从井架上溜了下来。
回到家中，陈太夫人气得用鞭子抽打了严复，同时宣布，即日起，一月内不许他走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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