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上班。比上班更痛苦的事：一直上班。比这个还要痛苦的事：加班。还有呢：加班不给钱。

脑子够使的人都是自己给自己打工的，智力中等的家伙在外企里混日子，脑细胞明显不足的人只能在国营单位里猫着。这句话得罪了很多朋友，但我不怕。还是那句话，咱不上班，谁也不放在眼里。其实自由职业者可能是社会的润滑剂，也可能是垃圾桶，但某些自由职业者却扮演着未来战士的角色，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大多数人都会成为自由职业者的。

不信，咱们走着瞧。

脑子够使的人都是自己给自己打工的，智力中等的家伙在外企里混日子，脑细胞明显不足的人只能在国有单位里猫着。这句话得罪了很多朋友，但我不怕。还是那句话，咱不上班，谁也不放在眼里。其实自由职业者可能是社会的润滑剂，也可能是垃圾桶，但某些自由职业者却扮演着未来战士的角色，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大多数人都会成为自由职业者的。

不信，咱们走着瞧。

当然，自由职业者也有自己的烦恼，焦躁是他们普遍的心态。但在这个社会中谁不焦躁呢？估计只有大熊猫。

阳台上，一架高倍望远镜慢慢移动着。

小区里只有两栋楼，此刻望远镜捕捉到一只灰黑色的半大兔子，它站在栏杆上，后腿直立，前爪腼腆地抱着嘴脸，似乎在祈祷世界大同。几秒钟后，这小东西忽然活泼起来，脖子如装了高速轴承，飞快地扭动着，似乎在寻找从阳台上一跃而下的最佳角度。望远镜随着兔子的移动变换角度，操纵者忽然产生了一个怀疑：那东西不是兔子吧？它的两只耳朵只有一寸长，耳朵的尖端还是圆的。另外它尾巴粗大而上翘，像一只倒生的胡萝卜，兔子几时生过这等尾巴？望远镜的操纵者叫不上它的名字来，便想当然地把它归为“怪兽”了。

方路光着脚冲到阳台上，一把将小“怪兽”抱在怀里，战战兢兢地说：“龙龙，不许你上阳台，怎么就是不听话？掉下去就摔死啦！”小“怪兽”仰脸望着他，冷不防地用后腿狠狠蹬了他一下。方路不敢放手，将它扔进房间。小“怪兽”在地板上晃动了几下便没影了。

方路清楚，那小东西不过想出去转转。但满街都是野狗，出了门小命就等于交待了。

他无意中向阳台外看了一眼，天空灰蒙蒙的，有些雾。不知为什么，方路的心情逐渐阴冷下来，脸上呈现出几丝伤感。栏杆是铁的，窗户是合金的，玻璃是钢化的，这阳台全然就是一只囚笼！方路又开始设计那酝酿已久的计划了，右腿抬高一米就能从栏杆上跨出去了，如果左腿也跟着起哄，整个身子就可以悬在囚笼外面了。之后的事，完全由自己来决定，跳下去还是缩回来，这是个问题！

二十二层的阳台上，风似牛吼，人如危卵。

方路的确跨出去了，他一点一点地挪到阳台边缘。下面没人，连狗都没有。

无论人生游戏何等纷繁错杂，结束它也仅仅是一个念头的事，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跳出去就痛快了，跳出去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跳出去没准就能拥有很多伙伴，据说野鬼都是成群结队的。

几年来，方路从不敢独自上阳台。一旦望见云雾迷蒙的远山，一旦看到楼下蚁群般稠密忙碌的人群，他的腿就会不自觉地颤抖，人便会油然生出一股跳下去的冲动。跳下去，把自己囫囵摔成块肉饼，被满街的蚂蚁们瞻仰、追忆、怀念、分食。然后尘归尘，土归土，世界恢复常态，那个叫方路的家伙被人忘却，或许这家伙本来就不该活着。

有一次他把这个想法告诉刘小灵了，老婆冷笑着说：“瞻仰倒未必，吐口唾沫倒是一定的。”

方路琢磨着，如果每人都吐口唾沫的话，自己就成痰盂了，从此他下决心与这个念头对抗到底。

方路克制住跳楼的欲望，歪歪斜斜地冲进房间，在抽屉里找出根大头针来，照着自己的大腿狠狠地扎了两下。“噗噗”的两声，大头针的一半身躯陷在肉里，而方路仅仅是扬了扬眉毛。

实际上，方路大腿上分布着十几处深浅不一的针扎痕迹。有一次他在洗浴中心搓澡，搓澡师傅大为惊奇地问：“大哥，人家扎胳膊，你怎么往腿上扎呀？”

方路不明所以：“谁？谁扎胳膊了？”

师傅挥舞着毛巾，胡乱一指：“抽粉的。我都不敢使劲搓，一搓就冒血。”

方路瞪了他一眼，吼道：“赶紧搓！搓不干净，我找你们经理去！”

绝望的滋味不好受，每个月方路都要绝望上一两次。用大头针扎大腿是他摆脱绝望的一种方式，至今还算有效。方路不可能吸毒，他的钱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来的，来得不容易，舍不得买毒品。

六十亿个人就是六十亿个囚徒，关押他们的场所就是人类自己建造的房屋。区别是有人是自愿被关进来的，有人是被别人看管的。被别人看管的家伙大多有同伴，方路以前也曾被别人看管过，但他辞职回家了。由被动被看管者蜕变成自愿在家，这需要迈过另一个门槛，这种囚徒大多是独自被关押的，一切麻烦也是他们自找的。

绝望的根源是孤独，在常人眼里方路是值得钦佩的。他不上班，在家专心写剧本，电视上偶尔还会出现他的名字。但写剧本这种差事往往是折寿的，大多不得好死。

前几天制片人给方路出了个难题，要求他将一个亿万富翁和一位三十来岁下岗女工的爱情历程写得死去活来，惊天动地，然后让富翁倾家荡产，命悬一线之际女工彻底地爱上了他。之后二人便一起干些违法犯罪的勾当，于是东山再起，又一轮故事开始了。

接到任务后，方路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琢磨了一个星期，硬是没想出个头绪来。他前后设计过几十套方案，都被自己否定了。亿万富翁爱上下岗女工？下岗女工还得百般推辞，千般拒绝？这种事出现的几率等于骡子生马，除非这两人中有个精神病或者两人全是精神病。于是方大编剧绝望了，彻头彻尾地绝望了，绝望加孤独基本上就没活路了。

偏巧龙猫蹿上了阳台栏杆，就是想让主人体会一下自杀前的决绝。对了，那四不像的动物叫龙猫，如今正蹲在电视上，如一只小巧的毛绒玩具。它属于啮齿类，产地南美。这家伙卖好几千呢，是方路写作时的唯一伴侣。

方路烦透了，他把一条腿跨在栏杆七，另一条腿跟着过去了。就在这时，方路看见对面大楼的一扇窗户中，有人正举着望远镜观察自己呢。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彻底击毁了方路，他不能傻瓜一样地死去。

小时候他给自己设计过追悼会，追悼会好歹也应该出现部级干部。如果现在死了，基本上就没有开追悼会的必要了。想到这儿，方路冲对面一吐舌头：拜拜了您哪！我逗你玩儿呢。

他在大腿上使劲扎了两下，几颗血珠在腿上幻化出一条优美的曲线，缓缓地流到脚踝上。方路大出了一口气，用纸巾将血迹擦了，然后拼命在手机上查了起来。他在手机中找到了十几个号码，都是老同学，之后方路按顺序逐个给他们打电话。方路想把大家召集在一块儿，群策群力，集思广益，一定要把下岗女工与富翁的故事编排得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十几个电话打了出去，找到了百分之七十的候选人，其中百分之七十的人同意赏光，但百分之百的同学希望方路承担聚会的费用。他咬着牙答应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大约五点钟后方路的手机响了。江赣说正好路过这片，要接着方路一起去饭店。方路心里咯噔一下子，难道江赣这小子买车啦？方路认为江赣只有一张好嘴，除此之外这小子是百分之百的不学无术，无赖透顶。如果他发迹了，老天爷真是瞎了眼了。

如今江赣是某国有企业办公室副主任，具体是干什么的，方路从来都没弄清楚过，他也不稀罕打听。方路给龙猫准备了一些食物，又给老婆留了张字条，然后大摇大摆地下楼了。

江赣站在楼门口，老远便兴冲冲地嚷道：“跟你说个事，前两天我碰上一大师。大师说了，我的名字特别吉利，名字里有水，笔画特别多。水代表的是财运，笔画越多钱证明财运越旺盛。你瞧瞧咱这名字起的，赣！又气派又难写还能带来财运，干脆你也改个名字吧。”

方路浑身瞧不起地说：“大师？这年头比风筝都多。我碰上过一个专门研究厕所文化的，也号称大师。”P1-3

自由是人的天性，任何人无法剥夺，除非是天生的奴才！

人，总有些名目繁多的身份，就拿我自己来说，我是儿子、姑爷、侄子、外甥、哥哥、叔叔、大爷和老公，如今我没孩子，一旦有了我就是爹。当然，我的朋友希望让他的孩子叫我干爹，我没敢答应。这是本人的家庭属性。我的社会身份也挺多的，我是作家、编剧、丁克、业主、顾客。前些年我到南方旅游，当地饭馆的老板亲切地称我为老总，怎么听着都像白匪。有一次我去河北办事，黑车司机张口闭口地把我叫做老师傅，怎么听着都像和尚。还有一回我在山东流浪，几乎所有的当地人都亲切地把我唤为伙计，恍然间我还以为自己是饭店服务生呢。这是本人的社会属性。

有一件事，我非常自豪。

我不是上级的下属，领导的碎催，老板的马弁。咱不上班，咱没工作，咱是自由职业者！咱是个写字的，而且咱和狗屁文坛也没有任何纠葛，谁也不能把咱怎么样！嘿嘿，写着写着我就得意忘形了。

自由职业者说来应该是一个古老的社会群体，古已有之，其涉及的领域也非常广博，几乎涵盖了社会的各个阶层。近几十年来，这个群体曾被人为地消灭了，二十年前才死灰复燃，再次走人人们的视野。但复活之后的自由职业者俨然成了新鲜事物，人们对这个群体充满了好奇，但更多的是鄙夷、蔑视和不理解。

在自由职业者眼中，单位中人同样怪诞不经。不算加班，他们每天工作八小时，每周工作五天。三十年或四十年后，如果还一事无成就会被无数的人无数的脚踢回家去，从此世界便与他们无关了。如果谁能接受这个现实，淮就是没脑子，但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这却是一种生活常态。

本人在这部作品中开了个玩笑：脑子够使的人都是自己给自己打工的，智力中等的家伙在外企里混日子，脑细胞明显不足的人只能在国有单位里猫着。这句话得罪了很多朋友，但我不怕。还是那句话，咱不上班，谁也不放在眼里。其实自由职业者可能是社会的润滑剂，也可能是垃圾桶，但某些自由职业者却扮演着未来战士的角色，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大多数人都会成为自由职业者的。

不信，咱们走着瞧。

当然，自由职业者也有自己的烦恼，焦躁是他们普遍的心态。但在这个社会中谁不焦躁呢？估计只有大熊猫。

庸人

2009.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