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花醉】
【一】
涤月城是东莲国内贸易交往频繁、人口庞大、街市最为繁华的一座不夜之城，城中的主要干道宽阔得能容下八匹马车并行，修得纵横交错的马路两边是品类应有尽有的商铺和通宵达旦不打烊的酒馆茶楼。
这里出产的名酒夜长香闻名遐迩，吸引了天下酒客蜂拥而至，此外还有一件叫天下男人私心所向的名产，便是夜夜笙歌的青楼。
这堪比三座城池大小的涤月城中拥有全国最多的青楼，其中四家最大的以东淑庭、西鳞楼、南窕苑、北杳园为名独霸四方生意，里面的姑娘无论小家碧玉、妖娆奔放、能歌善舞、琴棋书画，各种姿容拔尖、才华独具的美人儿应有尽有，是所有贪恋美色之人一旦踏足便再难自拔的毒草仙境，至毒至美。
近几日，关于西鳞楼中来了一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抢走了许多青楼客源的消息，在茶客酒友之间迅速传播开来，甚至寻常百姓家也乐得以猜想其美貌作桌上闲谈，全国各地有殷实家底的文人骚客更是慕名而来。
据说见过这位姑娘的客人们一个个都像中了蛊般为她魂牵梦绕、茶饭不思，太多人为她一掷千金，以至于想要见上她一面变得越来越难，而更多人情愿倾家荡产也要飞蛾扑火般栽进她的迷魂乡中。她却从不因客人家世、财力、容貌、才学区别以待，也不为任何对她一片真心的痴情人打开心房，她待人不殷勤、不热情，正如她名唤无情。
无情姑娘即是流落此地的琴无琴。
离开烨津镇时，花昭锦提醒她路途遥远最好买一匹马骑乘上路，琴无琴从没骑过马又不想被花昭锦看轻，强要面子地声称自己脚程快不需要马，结果没日没夜走了两天就吃不消地问还有多远？只得到花昭锦一声鼻孔里出气的轻哼答复。
她只好花大钱租了车夫和马车，在摇晃的车身里睡一段路程，又走一段路程，这么轮换着两种方式赶路没多久后就把盘缠花光了。
等琴无琴进了涤月城，作男装打扮的她早已浑身脏得与乞丐无异，难得的是山里打滚长大的她自己不算太在意，只想出了这城后找片水源洗一洗了事，吃的东西在随处可见的田地里随便摘个西瓜抓条田园草蛇便能果腹。
只是花昭锦对她嫌弃得无以复加——
假若我像你般邋遢还舰着脸走在街上——那一定是走在去自刎的路上——死一百次也不足以忘却这奇耻大辱。
“你这妖怪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琴无琴浑身疲得连发火的力气也没了，她懒洋洋地边揉着肩膀边辩驳，“我要有钱的话，当然愿意去泡个温泉再买身衣裳。吃苦受累的都是我，你除了数落我，你还会什么？”
花昭锦短暂思索一会儿后叫琴无琴在这城中逗留一段时间，他说这儿是足够他们捞足钱财再上路的“肥沃土壤”。
“钱从天上掉下来？”
——你就照我的指示去做，本少爷保管你从此以后上了马车，想坐到天荒地老都足够。
“你是不是要施展法力变废为宝？”琴无琴茅塞顿开般猛地拍一巴掌欣喜惊呼道，“你早些出手，我这一路也好吃香喝辣啊！我现在是不是去找些石头来让你点石为金？”
——你若见了比最大的酒家还要富丽堂皇的楼阁，门口要有一群衣衫鲜艳的姑娘在招呼男人们进去，你跟着进去就是了。
花昭锦话刚说完，琴无琴就见到他所描述的建筑，宽敞阔气的大门之上挂着金镶玉的气派牌匾，上书“西鳞楼”三个大字，确有许多挺不直腰的华服姑娘或倚或靠地慵懒地坐在跃层凭栏上，冲街上来往的人们嘻嘻哈哈地挥舞花花绿绿的手绢，透过她们身上的薄纱服饰隐约可见细嫩的胳膊和胸口柔滑的起伏。
强烈的花香从这些女子的每一次举手投足动作间朝琴无琴扑来，好闻得叫她微眯起眼睛，似乎懂得了为什么许多男人经过时都会脚底不稳地被她们勾进门去。
照花昭锦说的，琴无琴也跟着别人往里走，还没跨进门槛就被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拦住，动手边推搡她边道：“哪儿来的小乞丐！这里没有剩饭给你！”
不过是两个长得健壮的普通人而已，虽然琴无琴只会耍些旁门功夫，但应付他们绰绰有余，一左一右猛力一推，他们就下盘不稳地摔了出去。
原本热闹的大厅里瞬间静下来，姑娘客人们眼见着一个身材瘦弱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年旁若无人地大步走进来，更多和摔倒的两个男人穿着一样绛紫服饰的人扑了上去，却见那少年毫无所惧地摆起了架势，三拳两脚把他们打得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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